最開始,陳鋒是憤怒且自信的,他理所應當的覺得柳煙黛這個人無法逃離出他的手掌心,但隨著時間推移,空蕩蕩的河面讓他升起一種恐懼。
怎麼就找不到呢?
這個人到底去哪兒了?
她會不會在跌入水面的時候暈死過去,然後一直泡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水底下泡著,泡著,泡著,泡著——
只要一想到這裡,陳鋒就覺得心口一陣鈍痛,胸口像是被挖掉一塊,人站在這裡,竟然覺得難以呼吸。
不可能。
柳煙黛一定還活著!
陳鋒一次又一次扎入水面之下,拼命的找。
只有在沉重的水壓包裹他的時候,只有窒息的水嗆入喉管中的時候,只有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的時候,才能讓他短暫的忘卻這種痛苦。
但當他從水面浮起,看見空蕩蕩的水面的時候,這種痛苦便又一次翻江倒海而來。
他的煙黛,到底去哪裡了?
陳鋒在站在水面上的時候,有片刻的失神,他用被泡的泛白的手抹了一把臉,喃喃的對水面說:「你出來,我不怪你了。」
他這一套似乎已經玩過太多次了,柳煙黛不肯出來。
這水面上依舊冒不出一個人影。
她學聰明了,不信他了。
陳鋒孤零零的站在水面上,繼續哄她。
「你出來,我不逼你了。」
「你要想拍戲就繼續拍。」
「煙黛,這回是真的。」
他在水面上絮絮叨叨了很久,水底下也沒有一個人冒出來。
陳鋒盯著那波瀾不驚的睡眠,眼眶驟然發紅,他囫圇的抬起手,又一次捋了一把臉。
水滴從臉上滑落,分不清是淚還是水,陳鋒站在水面上,卻又感受到了如墜海底般的窒息。
柳煙黛到底去哪兒了呢?
——
柳煙黛早已隨著秦赤雲離開了高架橋附近。
秦赤雲是隔壁市過來出差的,無意間救了她,最開始並沒有認出來她是誰,還想把她送醫院裡,但她不可能去。
她扣著手指頭,說自己在影視公司欠了一些外債,想離開本市。
她說的話有很多漏洞,也有些對不上的問題,但是秦赤雲看著她的臉,最終還是當做自己什麼都沒察覺到,帶她離開了本市,去了隔壁的J市。
J市是一座比較安靜的城市。
這裡透著一種自由散漫的味道,有很多很破舊的老式住宅區,連電梯都沒有,走哪兒都要慢慢爬,小區裡的大爺一大早就爬起來甩鞭子,柳煙黛戴著個口罩出門,從來沒人認識她。
秦赤雲在這裡替她租了一個房子,帶她去體檢。
逃離陳鋒以後,她本來是想將這個孩子打掉的,但可惜,她到醫院去體檢的時候,大夫說她的子宮內壁天生薄,如果打掉了這個孩子,很可能就沒有別的孩子了。
柳煙黛遲疑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辦。
打掉的話,可能以後就沒有孩子了,但是如果不打掉的話,她該怎麼生下來呢?
柳煙黛因此而犯愁。
但她也並沒有犯愁很久,因為秦赤雲替她解決了那個問題。
——
那一天,秦赤雲提著剛買回來的菜肉打開了門。
柳煙黛當時歪靠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怠與茫然,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看他,正看見秦赤雲進門。
「還沒吃飯吧?」秦赤雲語調平和,說道:「路上給你買了奶茶,你嘗嘗,我去做飯。」
他是個性子沉穩的男人,做什麼都慢條斯理的,切菜、燉肉、炒糖色,一切忙活完了,才讓柳煙黛上桌吃飯。
兩人吃東西的時候,柳煙黛吞吞吐吐的說謝謝他,大概覺得自己給他添了很多麻煩,所以她說話都顯得沒底氣,期期艾艾的向他道謝。
「沒關係。」秦赤雲語調溫和,聲線輕柔道:「沒有多少麻煩。」
柳煙黛如果不是被逼到沒辦法用自己的名字出去、不敢上網、不能出去賺錢的地步,也不會要他幫忙。
更何況,柳煙黛是個安靜的人,她就像是一盆植物一樣乖乖的紮根在土壤里,從來不出去胡鬧,也不惹麻煩,稍微有一點小驚喜就很高興。
看樣子很容易被滿足。
她這樣的性格,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人會過來欺負她——秦赤雲對她的近況有一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