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將士們聞言,紛紛停下手中的筷子,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
「蘇小姐當日,是如何找到那三人的?」謝玄也放下杯子,目光淡淡地投向蘇笙笙。
其實,這個問題在他心中已盤旋了許久。
蘇笙笙的神色微微一頓,並非她不願告知,只是其中的緣由複雜難解,一時難以說清楚。
「我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只需將收集到的假銅幣按照大小、形狀、圖紋和重量進行分類驗證,找出其中重複出現的軌跡……」她斟酌著詞。
謝玄聞言,長眉微挑,打斷了她的話:「軌跡?」
「將軍應該是收集的情報,以人為線索。」蘇笙笙沒有遮掩,「小女子是按圖索驥,反向倒推。」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杯碟,簡單地模擬起布局來。
「假設我是造假者……」
然而,她剛擺好布局,僅說了一句話,就見牧澤突然失態地將飲子噴了出來。
謝玄目光淡淡掃了過去,牧澤咳了一聲,閉上了嘴。
「如今各地鑄錢司所鑄銅幣,由轉運使掌運,統一收入皇家私庫,再撥轉給三司。」
她提到的,是皇帝為了集權統治,在奪位不正後制定的一系列規則。
即便她沒有明說,但在座地都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各地銅幣都涌到一處去,他們也不會一直抓不到放假幣到兵響里的人。
謝玄的目中划過一道幽光,目光再次落在蘇笙笙身上。
兵響中,有如此大量的假銅幣出現,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官員內部與造假者勾連。
甚至……
他狹長的鳳眸緩緩上挑,似乎在揣測蘇笙笙話中的深意。
蘇笙笙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尷尬,不能直言皇帝政策的失誤。
但這位玄冥王幾次出手幫助祖父,後來她無意破壞了他的部署,卻也未受到懲戒。
所以,她決定將自己所知的,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限銅令一出,造假者想要集齊足夠的銅,就要去富庶之地。這三地被其盯上,也是意料之中。」
蘇笙笙說的,是她找出的那三批次假幣產地。
而南陵的限銅令,也是新帝上位後頒布的。
只因失去半壁江山,銅礦數量驟減,而軍需和民生都需要銅幣流通。
皇帝急於穩定經濟,卻反而助長了通貨膨脹。
因為錢荒,他先是集權,後是限銅。
甚至一度出現過,主張將銅幣中的含銅量減半的荒誕措施。
一來緩解錢荒,二來可以讓造假者知難而退。
畢竟這樣一來,真銅幣的含銅量幾乎與假銅幣持平,造假也就無利可圖。
可這項措施的出土,著實讓市場混亂了一陣。
真假難辨,商人利用銅幣短缺進行囤積,以銅幣遏制市場經濟,廣泛引起民憤,為了江山穩定,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可這位皇帝,依舊沒有得到教訓。
對不同州的稅收政策,進行差異性對待,導致各地銅幣兌換率相差巨大。
這使得各地只能內部消化銅幣,通商不暢,經濟持續低迷。
而這個各地兌換率的差異,正是造假者想要鑽的空子。
蘇笙笙講的簡單直接,但牧澤可再不敢小瞧她是女子了。
以造假者角度入手,別出心裁地揭示了問題的本質。
但這麼清晰透徹的把造假者和各地銅幣情況,都如數家珍的講解出來。
他只能感慨,不愧是帝師的孫女。
只是這樣的朝局邊緣,真的沒有帝師老人家的指點麼?
牧澤一時有些看不透起來。
他轉目見謝玄默默聽著,沒有說話,也不知謝玄有沒有想到這一層。
「……從天塹關假銅幣出現的數量上來看,此三地的稅收運往皇都,但卻在支用方面,傾斜與邊境接壤的各處關隘。」蘇笙笙的聲音還在繼續。
謝玄手中轉動的杯子一瞬停下,蘇笙笙僅從錢幣的流通便能看出他
近來的發現,讓他神色不由凝重起來。
「積假幣於西南邊境,地廣人稀,物價才會因此膨脹至三四倍之多。」
連年戰爭,使得各處邊境軍需擴充,但生產力不高,也就無力消費。
這麼多假幣囤積到南陵周邊關口,卻無法跟內地循環,也就不奇怪物價飛漲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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