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難免還是有些憂心:「魏延, 你說, 萬一思文記仇怎麼辦?」他們辦案,殺了人家父親不說, 還拿下了她的幾個親哥哥, 這怎麼算,都是血海深仇。
魏延眸中清澈認真:「我相信你。」
俞書禮有些疑惑:「嗯?」
「我相信你的人品,結交的朋友自然不會是是非不分、窮凶極惡之徒。」
「她有自己的是非觀和善惡觀,對於她父親和兄長的行為就只會不恥與不屑。況且, 她父親將她陷害至此,為了仕途,讓她淪落到如此境地。若她有良心, 就不會怪你,反而會謝你。」
「謝我?」
「嗯。」魏延道:「不出我所料的話,你這位好友的前二十年,一定過的十分痛苦壓抑。如今……惡鬼已死,她可以重生了。」
「說的不錯。」一道不加掩飾的女聲伴隨著腳步聲響了起來。
俞書禮猛然回頭:「思文!」
來人不再一身男裝,而是換回了裙裾。
一身紫紅色的衣裙之上,繡著艷麗翻飛的牡丹,色彩濃郁,熠熠生輝。
來人腳步輕盈,裙擺隨風輕輕搖曳,如同清風逐雲。髮髻間點綴著白玉珠翠,清新動人又高貴雅致。
俞書禮眼中露出一絲亮色,「思文,你換回女裝了?真好看!」
董思文的視線打量過來,在魏延和他的身上來回遊走。
俞書禮沒有見到她像往日一般熱情的反饋,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努力釋放善意的笑容,卻不知道這笑容為何顯得有些尷尬和慚愧,「剛剛我們的話,你都聽到啦?」
他抓了抓衣袖,走過去接女子過來:「那個……關於你父親的事情……實在抱歉……」
董思文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她一路跟著俞書禮走過來,站定在魏延身邊。
兩人對視一瞬,就禮貌地別開視線。
董思文笑了笑:「久仰大名,魏丞相。」
魏延卻微微躬身:「董小姐。」
董思文一愣:「您何故對我行禮?」
「敬謝董小姐的恩深義重。」魏延道:「自古聞范張雞黍,然實則能有多少情深厚誼?董小姐為保小將軍大義滅親,實為義;不惜以身犯險,實為勇。義勇雙全,受某一禮,當之無愧。」
董思文抿唇:「你是想試探我對季安的真心,還是想給我搭高台,讓我下不來?」她沉了眸子道:「首先,那般禽獸,我不會承認他們是我父親和兄長,揭發他們算不上大義滅親,只是為天下公道和我自己的公道。其次,季安不欠我什麼,稱不上什麼義。」
魏延低聲致歉:「董小姐就當我是小人之心,」他微微屈膝,「謹以此禮換一個心安。」
董思文臉都黑了下去。「我明白了,今日,你壓根不是誠心請我來,而是怕我以此要挾季安,便給我下鴻門宴?若是我要同你們清算舊帳,這州牧府我還回得去嗎?」
俞書禮見二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忙站出來制止。
他看向董思文,替魏延辯解:「思文,他不是這個意思。州牧府如今正在清算罪證,你過去不方便……魏延是真的感激你,感激你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想著要幫我,救我,他只是關心則亂……」
「先前我還當傳聞中的魏丞相是什麼清風霽月的人,沒成想,見面不如聞名,幸好當時合作,見到的是魏丞相身邊這位倉大人,否則小女當日便有可能放棄弒父了。」董思文嗤道:「陰暗偏執,慣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也算不得什麼好人。」她拉住俞書禮,責備道:「季安,你怎的會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
「我……」俞書禮抿了抿唇,偷看了魏延一眼。
一邊是好友,一邊是戀人。
他又不想好友下不來台,也不希望魏延難堪。
誒,做人好難啊。
魏延眼睫一沉,反唇相譏:「是,我陰暗偏執,只用最惡劣的想法算計人心。比不得董小姐自薦弒父,用自己墜入深淵,換一個別人能惦記一輩子的美名。」
董思文冷冷一笑:「我當是什麼,原來是因為嫉妒我。怎麼?沒能有這個分量做這個被人惦記一輩子的人,所以惱羞成怒?」
見魏延一張臉黑如鍋蓋,俞書禮當下連忙伸出另一隻手,去拉他的手腕:「咱們進屋說,成不成?在門口劍拔弩張的……鬧的不好看。」
在沒見到董思文之前,俞書禮確實是想不到,董思文能過的這般好。
他一直以為,女子經歷了這般事情,再堅強,也得茫然和無措一陣子。草木皆兵、膽怯落淚都算小事。
但是董思文顯然沒有。
她把自己照顧的很好,沒有把他們的過錯用來懲罰自己。不僅如此,還能和魏延這般若無其事地懟起來,簡直超乎他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