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醫悠然起身:「藥方,你若是需要,老夫可以給你開些。但活血化瘀的藥,治標不治本,開了也並不會起多大作用。」他的下巴微微抬起:「鎮國公這病,約莫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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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醫走後,俞書禮拉住正要給他去煎藥的魏延。「魏延,你留下,我有話要問你。」
魏延點點頭,傾身坐於他床邊。「問吧。」
「你從前同完顏浚,是不是有恩怨?」
「嗯?」魏延笑了一聲:「恩怨?算不上。互相看不順眼吧。」
「你怎麼總對同性這麼大的敵意?先前你也不喜歡陳黎……」俞書禮小心翼翼地探究他的表情,「我記憶里的你讓人拿鞭子打他,是出於何緣故?」
「不是我,你……記混了……」魏延抿了抿唇:「你還記不記得,那年皇宮的鑲花節?」
「鑲花節?」俞書禮從記憶深處努力扒拉,終於找回了一點點細枝末節。「那年……我記得你同你的姑母許久未見,很是想她。恰逢鑲花節當天的時候,許多戲班子並著女夫子會進宮,我便拉著你扮著女裝一起渾水摸魚,說帶你進宮去瞧你姑母。」
魏延點頭:「嗯。」
「後來……」俞書禮努力回想:「後來進宮之後……我只記得同你在清水亭邊上躲著……嘶……」再往後想,俞書禮的頭又開始疼。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我慢慢同你說。」魏延揉了揉他的頭,笑容僵硬又生澀。
俞書禮卻敏銳地發現他情緒不對,靜默了片刻,他道:「魏延,是不是當時發生什麼你不想提的事情了?你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魏延搖了搖頭,「我沒什麼不能告訴你的。」
他的聲音清冷,泠泠道來:
「那個時候,你同那個完顏浚要好,你把我們要進宮的事情告知了他。恰好當日,完顏浚同時想見你,約你於清水亭之外相見。」
「正是夏季,日頭熱的厲害,你等著他,他卻遲遲不來。你身上那身侍女的衣服有些被汗濕了。我便讓你先去亭子裡頭陰涼處躲著,將外衣脫下來先曬著,而我去幫你尋一套新的,以便能夠趁人不在,把衣衫換上。」
「誰知,他姍姍來遲,還陰差陽錯地帶來了當時尚且在世的皇后。」
魏延閉了眼:「當時有侍女突然站出來舉報,稱質子在園中,同宮女私相授受。立時,皇后宣布全園封鎖徹查。當時你衣冠不整,又是男扮女裝,出去之後肯定說不清楚,還要被冠上一個穢亂後宮的罪名。」
「所以呢……」俞書禮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魏延,若你當時幫我去找衣服,並不在現場,怎麼知道這些?」
「我……」魏延緩緩靠近俞書禮,一手緊緊捏住俞書禮的手腕。
俞書禮沒有抽手,魏延怔了怔,破罐子破摔道:「你記憶里的那宮女……是我。 」
俞書禮身子僵硬,「你說……什麼?」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魏延,「所以……那就是那個完顏浚拉著的宮女?!……那你同完顏浚……」
「沒有!什麼也沒有!」魏延急匆匆否認:「什麼都沒發生!你看到的接吻都是假的,他吻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俞書禮掙開手腕,不解地往後退一步:「可……你為什麼……要同他……那樣啊?」
「是因為我同他關係好,那段時間冷落了你,是麼?所以你故意演戲,讓我疏遠看起來德行不佳的完顏浚?」俞書禮冷笑一聲:「魏延,原來你那個時候就是這副樣子,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寧可不擇手段污衊別人,也在所不惜。虧我……虧我當時覺得完顏浚德行有虧,不欲與其來往,卻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運作。你是故意要我看的?恐怕從相約清水亭,到皇后駕到,都來自你的精心算計吧?」
魏延閉上?雙眼,嗓音低啞委屈:「我沒有……」
第76章
天元十一年, 宮中鑲花節。
宮門大開,皇宮內外包裹著紛紛揚揚的彩綢,彩綢之下掛著荷包製成的彩頭, 都是由小宮女們一個個熱火朝天地掛上去的。
鑲花節是大梁的傳統節日,故而處處洋溢著熱鬧與喜慶, 各種珍惜花植被流水似的運往宮中,煥發出別樣的光彩。
高牆綠樹上掛著此起彼伏的燈籠,燈籠上面上繪製著同心結,繫著的彩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浪漫又華麗。
宮道兩旁,花農正在辛勤地勞作, 早早修剪完的枝葉被清掃乾淨,只留下盛開正艷的鮮花爭奇鬥豔。
遠洋而來的波斯菊特立獨行,精美馥郁的芍藥天香國色,花香瀰漫在空氣中,讓人沉醉不已。
日頭正盛, 故而還有小太監來回走動, 給那些比較嬌貴的花草澆水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