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步了。」他重複道。
「是, 是進步了。」原晢拿出昨天在教室隨手拍下的答題卡, 認真掃了一遍數理化的紅叉,最終把屏幕鎖定在那張閱讀理解題上。
「你還記得這次的語文月考題嗎?」原晢把手機推了過去, 原話複述:「如何理解,善意的謊言是更高維度的愛。」
「記得。」裘時抱著兩隻玩偶貓裝乖,為自己筆下的答案小聲辯解:「可說謊不是好孩子。」
「說謊會長長鼻子的。」
「今早, 哥哥明明和我在床上,可卻騙人說在圖書館……」裘時夾著尾巴,悶悶地控訴:「哥哥會長長鼻子的。」
原晢:「……」
他現在很想打人了。
「你認真點,我在和你說正事。」原晢說,「很重要。」
「沒有說你寫的答案不對,只是這個答案不符合應試教育的要求。」
「參考答案里沒有這條,即使評分細則上寫了『言之有理即可』,你也不在有理的範圍內。」原晢又把椅子朝那個姓裘的挪近了點,「因為你沒被那篇文章洗腦。」
「全文通篇都在支持作者的最終論點,這道題只是一個附加小問,出題者並不打算給考生自由發揮的空間,只要求無腦複述作者的意思,如果文章說太陽從西邊升起,那太陽就是從西邊升起的。」
裘時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很扯,也很傷靈氣,但遊戲規則就是這樣,這遊戲就是這麼玩的。」原晢說,「個體的思考在標準答案前沒有意義,你可以在考場外探索地球怎麼轉,但答題卡上必須按照現有的方式來,否則改卷老師不會給你分。」
「即使有一天太陽真的從西邊升起,在教材大綱沒改之前,它也只能從東邊升。」
「所以,」原晢語氣嚴肅,「你,必須去澳洲。」
「你可以在澳洲和教授battle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地球是隨機旋轉的,人是會被甩飛的,在網絡上發表各種學術垃圾,永遠保持靈魂的獨立和自由。」
「永遠不受規則約束。」
「總之,」原晢嘆了一口氣,攤牌道:「你在澳洲掛全科也能畢業的,有人會給你兜底。」
「……我,不,去。」裘時把頭埋得很低,可這次他沒有把磁吸裝置破開,兩隻貓臉蛋還牢牢地貼在一起。
他不想和原晢分開。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未來負責。」原晢說,「現實不是什麼熱血腦癱漫,隨便學幾周就能衝進前一百,你留下來真的得不償失。」
「現在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而且,說真的。」原晢聳了聳肩,實話實說:「我也沒把握能給你把所有內容補上來,就這麼幾個月了,真的來不及。」
那個姓裘的好像要哭了。
「所以……」原晢忍著笑意,搶過那隻黑貓說:「我和你一起去。」
裘時突然就抬起了頭。
「你說什麼?」裘時有些愣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只要你願意去澳洲讀預科,你媽媽肯定會在一年後把你塞進離她最近,最好的學校。」原晢翻著手機說,「我研究過了,澳洲排名靠前的幾所大學都認高考成績,這邊六月底出分,七月的入學季肯定趕不及,但我可以申請第二年春季入學,反正那邊就是以二月開學季為主的,可選的專業也更多,還有獎學金……」
原晢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用力抱住了。
「是李曼迪。」裘時的聲音有些哽咽,又帶著點顯而易見的興奮。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虎頭虎腦地糾正了這麼一句:「李曼迪。」
「嗯,是李曼迪。」原晢輕拍著身上的狗皮膏藥問:「你知道李曼迪之後的計劃嗎,她準備把你塞去哪兒,哪個學校,什麼專業?」
裘時趴在原晢身上用力地點頭,像只野貓一樣蹭著他的後頸,快把原晢晃暈了。
一陣帶著眼淚的笑聲在身後響起。
原晢也笑了。
這是他目前想到的最優解。
按照原計劃,春節後就把這個姓裘的打包送去南半球,正好錯開最後百天的備考時間,他也能更專注地進行衝刺複習。六月出分後則是半年的休整期,他可以到處走走看看,邊打工邊陪讀,運氣好的話還能把學費攢出來。等到後年的春天,他們就可以一起上大學了。
好成績是原晢手上唯一的資產,也是裘時稀缺的資產。
他可以勻點過去遷就他的男朋友。
他很大方的。
「那你什麼時候才來找我?」裘時貼著他問。
「六月考完試?或者再等幾天,等到出分後,學校什麼的都有數了再過去。」原晢說,「那段時間你應該也要期末考了,認真點,別讀個預科讀三年,丟人。」
「嘿嘿。」裘時哼唧幾聲,雙手勾著原晢掐指一算,突然又喪氣了,「可是要好久啊,我們至少要分開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