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累了。
兩點一線的狀態維繫了太多年,裘時一直把自己逼得很緊。他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回公司加班,先前購入的公寓早就成了擺設,只為了扛過這漫長的流放期。
他沒有怪任何人。他知道自己特別差勁,差到原晢第一時間就放棄了他。
裘時想變得更可靠一點。
他想成為值得原晢信賴的人。
否則,他連死纏爛打的立場都沒有。
似是想起了被迫分手的那個冬天,裘時眉心微蹙,但很快就被一陣溫熱撫平了。
他睜開眼,發現原晢的眼尾竟有些紅。
「怎麼了?」裘時哄著人問。
「李曼迪……對你不好嗎?」原晢啞著嗓音說。
「一般。」裘時無奈嘆了口氣,完全給不出更好的評價。
他並不擅長與母親相處,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李曼迪的問題。
「我只想做個遊戲,她偏要我創個公司,轉頭就把錢打過來了。」裘時和懷裡的人抱怨道。
「說是不干涉業務問題,但公司從內到外都有李曼迪的影子,做決策的時候不可能越過她。」
「以至於公司logo都被迫從圓形變成了方塊,方方正正的,看得難受。」
「這幾年,她難受,我也難受,大家都難受。」
「所以李曼迪去年又多了個兒子。」
「她現在應該很怕我回去搶集團的東西,那是她留給親兒子的。她還是恨姓裘的。」
「沒關係,現在都談妥了,沒有李曼迪我也走不到今天,該感謝就感謝,謝完拜拜。」裘時握了握原晢的手,在晨光中與他十指相扣,「所以不用太擔心,沒什麼大事,頂多再讓利一步,不會有任何問題。」
「可是,她……」原晢的情緒有些低落。
「怎麼了?」裘時問。
「可,可是……」原晢突然很難過,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在北半球那個炎熱的夏天,他發出的郵件很快得到了回應。
李曼迪問他想要什麼報酬。
原晢說不需要報酬,但他希望裘時在每個生日都能吃到蛋糕,要咸口的。
李曼迪說好。
李曼迪答應他了。
可她竟然一次都沒兌現?
為什麼?就因為裘時姓裘嗎?
可是他也姓原啊,老太太和夏臻都很喜歡他的名字,甚至還為此交了姓名稅,還清了原宏濤賴在他們身上的所有債務。
因為他們是家人啊。
真正的家人,會因為一個姓氏而相生隔閡嗎?
李曼迪真的太過分了。
「李曼迪……她,她沒給你買過蛋糕嗎?」原晢小心翼翼地仰頭確認:「來這裡之後,一次都沒有嗎?」
「什麼蛋糕?」裘時頓了一下,突然有些想笑:「我都成年了,還和李曼迪過什麼生日?」
「可是,可是……她明明答應我了……」原晢把聲音壓得很低。他把頭埋進被子裡,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悔恨。
他不該相信別人。
他就不該隨意相信別人。
過生日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能隨意相信別人。
「怎麼了?」裘時揉了揉原晢的腦袋,低頭將人抱緊,像說悄悄話一般附在他耳邊說:「我不和其他人過生日。」
「原晢,我只和你一起過生日。」
「好不好?」
原晢點點頭,額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原晢。」裘時叫了他一聲,「以後,能不能不要再把我送給別人了。」
五歲那年,是原晢把他帶到楊老師家,讓他有了一個容身之所。
十八歲那年,原晢又把他送回了李曼迪身邊,讓他第一次體會到父母與孩子間的羈絆。
裘時很感激。
但他更想留在原晢身旁。
施捨也好,比肩也罷,裘時只求一份參與。他想參與原晢的生活。
「對不起。」原晢埋下頭,話語間帶著濃濃的鼻音:「裘時,對不起,對不起,我……」
「沒關係。」裘時輕輕拍著原晢的肩背,柔聲安慰道:「我們是可以吵架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