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的記憶總歸是不大好的。
吃不完的藥,輸不完的液,窗外周而復始的日月,和無邊的孤寂。
門外是來來往往的醫生、病人、家屬,有人離開有人來,每天都上演著哭笑怒罵,大差不差,甚是吵鬧,很是無聊。
門內是一成不變的安靜。
分割成兩個相同又不同的世界。
消毒水味充斥鼻腔,陸洺抬手抵下鼻子,舌根條件反射發苦,牽起熟悉的反胃。
故地重遊,糟心至極。
宋野將陸洺掛著點滴的手放進被子裡:「小心別碰到,我一會兒就回來,有事給我打電話。」
陸洺抿著唇:「快點。」
宋野看多了病人的反應,大致能猜出來陸洺心思。
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陸洺具體身體狀況怎麼樣,怎麼對醫院這麼牴觸。
越想越疑惑,見陸洺疲憊地合上眼,他只好生生咽下去,等回頭按著他強制檢查下。
宋野一走,病房空蕩蕩的,窗戶關著,白色窗紗沉重地靜默著。
靜得能聽見自己呼吸聲,和藥液「嘀嗒」墜落聲。
陸洺蜷縮起自己,呢喃出聲:「宋野……悠悠,回來……」
突然震動聲響起,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明顯,陸洺嚇得一抖,一口氣好幾下才呼出去。
他摸索著找到手機,以為是宋野,就要接,卻發現是秦助,臉一下子冷了。
不情不願接起:「餵……」
那頭精簡幾句,雖然秦助已經盡力穩情緒,但還是透露出幾分焦急慌張來。
陸洺不情不願問:「必須現在去?」
那頭秦助頓了下,有些奇怪出了這麼大的事,老闆怎麼不大想來呢?
工作狂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感受到老闆心情不好,她小心道:「我們實在解決不了才打擾您的……」
陸洺掐掐眉心,重重呼出口氣:「知道了,我馬上到。」
他拉開被子,看到針時立刻偏頭,眼睛還是被無形尖刺扎了下。
突然一咬牙發力,血珠帶著藥液一起飛濺出去……
「飯來嘍~」
宋野提著大包小包餐盒,用手肘開門關門,一轉頭卻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
「陸洺?」
洗手間裡也沒人。
他心猛地一跳,快走兩步,發現病床下的地上一攤水,粘著輸液貼的針頭泡在其中。
床上還有幾點血。
一看就是被人暴力拆除的。
宋野火氣噌一下冒上來,後槽牙咬得咯嘣響,餐食隨手一丟,拔腿往外走。
一個電話就打過去。
他喃喃自語:「接電話接電話,敢發著燒逃院……」
打了十幾個,都是忙音。
宋野此時已經從翠湖晴灣出來,陸洺沒回家。
一個走路都要人扶的人,還能去哪?
心裡跟有螞蟻爬似的,他站在十字街口焦急,突然腦子閃過一道白光。
這樣了還工作?!
一路趕到陸氏,宋野無視前台小姐的呼喚,大步邁開,揚起的風吹起他的衣擺,冷著臉徑直上總裁辦。
前台小姐慌亂。
這人怎麼像是來殺人的啊!
剛出電梯門,宋野正好和抱著一堆文件的秦助打個照面。
他這時候急得後背濕透,也顧不上修養禮貌,直截了當問:「陸洺呢?」
「陸總他……」秦助被嚇了一跳。
之前幾次見宋野,都是幽默風趣、時常帶笑的鄰家弟弟,突然這麼凶,她有點沒反應過來。
宋野邊往辦公室里沖,又問了一遍:「陸洺呢?」
秦助腦子裡飛速運轉。
上周老闆熬了好幾個大夜,空出來三天假期,不是去陪男朋友了嗎?
男朋友怎麼殺到公司來了?
剛剛老闆回來臉色不大好,莫非……他倆吵架了?!
秦助忠臣屬性大爆發,踩著高跟鞋小跑兩步,攔住疾走的宋野:「宋先生,您先冷靜一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
宋野才不管。
有病就治,再燒下去腦子和心臟總有個先撐不住。
他壓著滿腔怒火和飛速跳動的心臟,擰眉看向擋路的秦助,一字一頓:「他、在、哪?」
秦助後背一涼,替老闆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