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沒辦法啊, 日子總得過。你知道的, 我哥要強,他不接受一輩子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就開始幫陸鴻宇還債。」
宋野帶著濃厚的氣憤,手上染得血涼了,很想回去再補兩下:「負債子償不具備法律效應……」
陸燃認同點點頭,頗為無奈:「債主不這麼認為啊。」
想到什麼,他冷笑一聲接一聲的:「你知道嗎,陸鴻宇可沒你老爹果決, 說離婚就離婚,我媽那麼溫柔的人哭得快斷氣了,陸鴻宇硬是不離。」
提起宋野那個便宜爹,他沒什麼印象了, 更沒什麼情感。
反正就是一隻蝌蚪的聯繫。
聽說他還是個胚胎的時候,他媽大著肚子捉姦在床,果斷離婚,給了筆錢,那男人再也沒找上過門。
逢年過節連個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好像還是程阿姨勸了下,不然他都不會來到這世上。
宋野聽不出情緒「嗯」了聲:「男人都渣。」
陸燃微妙看他一眼:「……自己都罵?」
宋野扯扯嘴角,把話題拉回來,猜測道:「陸鴻宇跪著求求掉掉眼淚,再不負責保證幾句,程阿姨就給他錢了吧。」
陸燃點點頭:「一次又一次,填不完的坑。」
「逢年過節等不到陸鴻宇一聲問候,我媽病的時候不見他,就連我哥快死了都聯繫不上——」
他話沒說完,就被宋野死死掐住了肩膀。
「你說什麼?!陸洺怎麼了?!」
陸燃後置後覺失言,閉嘴已經來不及,只見宋野瞪大的眼中爬上紅血絲,竟是比剛打完架還可怕。
「就……」
他嘴動了動,最後無奈嘆了口氣:「差不多是你出國後沒多久,他心臟突然惡化,那次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好在最後人救過來了,ICU里躺了好多天呢。」
重大手術本該好好調養,可沒等情況穩定,陸洺卻已經接手公司的爛攤子。
用殘破的身體扛起重擔。
那時候他才二十歲。
二十歲啊……
宋野不說話了,那種酸痛成了鑽心的疼。
心臟處細小的毛細血管一根根裂開,帶來細微的刺痛,讓人喘不過氣,鼻頭泛酸。
陸洺一個人都經歷了什麼啊……
宋野突然很想抱抱他,每一個細胞都躁動著想立刻就見到他。
被他一個帶著血腥氣的深呼吸壓制住,嗓音啞得厲害:「接著說。」
想起那段堪稱黑暗的日子,陸燃痛苦地在牆上撞了撞頭:「可能那時候我們家時運不濟吧。」
倒霉透頂了。
想起什麼,他居然還扯出了絲笑:「我媽還開玩笑說你是我們家的幸運星,你一走,破事一堆。你回來了,我哥都開心不少。」
宋野一頓,指腹在眼尾胡亂一抹:「我不該走的……」
那十年的苦楚鋪陳開,他這才明白一時之氣就頭也不回走,是多麼愚蠢的決定。
他垂著頭,向下看去,盤旋的樓梯蜿蜒而下,看不見盡頭,讓人眩暈,可他依舊自虐般不肯收眼。
他呢喃道:「對不起……」
陸燃抹掉眼淚,聽見這聲飽含深情的道歉吃了一驚:「呦,變性了,居然會道歉了?」
宋野氣哽住:「……那是轉性,你才變性。」
他這一抬頭,陸燃才發現宋野居然……哭了?
眼淚被胡亂抹去,但那雙大眼睛還是濕漉漉的,睫毛被打成一簇一簇的。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以前被宋阿姨打得鼻青臉腫,都昂著頭拒不認錯,脾氣又硬又倔,如今聽了幾句故事就動情成這樣?
他一陣感動,張開手臂要抱他:「好兄弟……」
宋野一把推開,順便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眼淚和血的混合物,毫無心理負擔地收手。
陸燃:「……」
撤回一個好兄弟。
積壓太久的煩心事一下子吐出來,舒快多了。
他後仰撐著地面,淺淺笑了下:「要是你沒走的話,應該能攔著點我哥拼命,他也能少進醫院幾次。」
「他現在對醫院牴觸得要命,每次都是裴叔三令五申,逼著他去複查,不然他一步都不會踏進去的……」
「還是你厲害,讓他心甘情願進醫院,買房還買醫院邊上……」
陸燃感慨得一句接一句,陷在幻想中無法自拔,絲毫沒注意到身邊人臉色冷得可怕。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醫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宋野手上溫熱的血蜿蜒而下。
是他自己的摳出來的,在虎口位置落下個月牙形的傷。
可他跟感覺不到疼似的,一個勁加勁,試圖把心裡所有雜亂通過這個渠道疏解出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