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想辦法再談一談,看看對方是否願意取消行程、提前離島,哪怕自己賠點錢也可以。身體狀況不穩定的情況下,確實不適合勉強進行潛水活動。
但他直覺成知遠不會同意。這人如果想走,早就自己走了。如果他不想走,確實誰都沒辦法把他勸走。
葉北游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拼命思索能不能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想來想去,忽然看到成知遠的房間門開了,那人端著托盤和碗走了出來。
葉北游遲疑了一下,發現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而是徑直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他稍加猶豫,遠遠地跟在後面。
成知遠的背影和當年相比,似乎稍微瘦了一些。葉北游想起下午檢查裝備的時候,對方說自己的體重變化不大,也不知是不是島上伙食真的不行,才一兩天就把成總給餓著了。
成知遠的腳步看起來還有點虛,不如下午那麼矯健有力。路過廚房門口,成知遠忽然停下腳步,在旺旺的狗窩旁邊彎下腰,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小黑狗,蜷起手指輕輕摸了一下小狗的耳朵,露出一抹無聲的笑容。
葉北游怔愣地呆住了。冷色的星光之下,成知遠的側臉看起來格外蒼白虛弱,但那個笑容卻像是撫過月色的一縷晚風,又像是垂在溪邊的楊柳垂枝,清爽乾淨而淡淡溫柔。
葉北游感到一陣恍惚,難以相信成知遠會露出這樣的笑容,竟然是對著旺旺這條普普通通的小黑狗。
在他晃神的時候,成知遠已經離開狗窩,把用過的碗端進了廚房。過了片刻,廚房裡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葉北游再也忍不住,快走幾步進了廚房,問成知遠:「你在幹什麼?」
水槽邊的人愣了一下,抬頭問他:「你怎麼在這?是……擔心我把碗打碎了?」
葉北游緊抿嘴唇,徑直走上前去關掉水龍頭,順勢接過對方手裡的碗:「洗個碗不需要把水流開得那麼大。離島的淡水是很珍貴的,能少用就少用一點。」
他知道對方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看,心裡有點不自在。轉念一想,自己是在洗自己家的碗,有什麼好不自在的?
碗很快就洗好了。他聽到成知遠低聲說:「粥很好喝。我現在覺得好多了。謝謝你……葉教練。」
葉北游淡淡地「哦」了一聲,把碗和勺子放回餐具櫃,轉身擦了擦手,對成知遠說:「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因為不太確定你的身體狀況,我通知提姆取消了明天早上的複習課。」
成知遠的瞳孔明顯縮了一下,露出了警覺的神色,但很快又褪去了那股犀利,狀似誠懇地詢問:「那我後天下水怎麼辦?不複習的話……可以嗎?」
「你是……非要在我們這裡潛水麼?」葉北游反問,「身體狀況不好,在任何時候都是不建議下水的。每一個潛水員在每一次潛水當中,都不應當勉強自己——希望你還記得這條休閒潛水最基本的規則。」
成知遠沉默了很長時間,深邃的眼睛就那麼盯著葉北游,讓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別過臉去,輕聲說:「能不能請你不要讓大家為難,成先生。」
又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成知遠正準備開口,莫斐然的聲音忽然從前台傳來:「小游?你在廚房麼?」
葉北游向外走了幾步,看到了穿短袖衫和大短褲的莫斐然:「怎麼了,斐然?找我?」
莫斐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我想借你房間的浴室洗澡,可是你一直沒回來。我問了龍姐,她說你可能在廚房……」
莫斐然說著,忽然看向葉北游的身後:「哎?成先生也在?你的身體沒問題了吧?剛才真是嚇死我們了,差點就給你叫直升機了。」
葉北游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成知遠跟著走了出來,站在自己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磁性十足的低音炮嗓音在黑夜之中聽起來格外性感:「謝謝你,莫先生。我已經沒事了。葉教練正在詢問我的身體情況,為我評估是否會影響潛水行程。」
葉北游不想當著莫斐然的面繼續談論這件事,時間確實也很晚了,便順著成知遠的話說:「那我們明天再談吧。你好好休息,早上不用著急起床了。早飯我會吩咐廚房給你留好。」
他背對著成知遠一口氣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迎面走向莫斐然:「我們走吧,斐然。」
帶著莫斐然回房間的過程中,葉北游感覺成知遠的視線好像一直黏在自己後背上。但他始終沒有回頭。
第二天,果然整個早上都沒有看到成知遠。
龍心怡吃過早飯後就請潛水船長蒂法幫忙,開著潛水船送她去主島找渡船公司交涉。葉北游順勢交給龍心怡一張採購單,請她和船長順便買一些島上需要的物資帶回來。
潛水船正準備出發,陸淇從房間裡出來,小跑著來到碼頭,跟龍心怡交談片刻,拿了什麼東西遞給她。葉北游在前台遠遠看著,猜想或許也是什麼購物清單之類的。
潛水船載著龍心怡,乘風破浪快速遠去。陸淇也轉身,視線掃了一圈之後看到葉北游,揚聲打了一聲招呼,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葉北游看出對方像是有話對自己說,便站在原地等著。才來島上兩天,陸淇已經從襯衫長褲換成了T恤短褲,拋棄了商業精英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