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島上的背陰之處,地勢低洼, 雨水常年積在坑裡, 長久與泥土殘屑混淆發出難聞的霉味。
行走其間, 每一步踩在地面上都能發生黏膩而沉重的聲音。
乞丐腿有不便,幾人走得稍慢了些, 越往裡走,那股刺鼻的霉味愈加濃郁。
秦什皺了皺鼻尖, 但這股味道像洇在空氣中似的, 實在是難聞而怪異。
走在稍前的乞丐忽然腳下一頓, 似是踩到了什麼, 他後撤了一小步,旋即用手中的木棍輕輕一挑,將埋在土裡的半截東西挑起, 順勢拋向一旁。
秦什的目光隨著那截東西看去,雖沾著泥土,卻能清晰可見那是一截人手的骸骨......
!
他極快地移開了視線, 手指卻不由地攥緊了謝淺的衣衫。
秦什頓感周圍陰惻惻的, 顯然, 這截骸骨只是冰山一角。
「怎麼了?」謝淺稍側著頭問道,腳步未曾停下。
思忖片刻後, 秦什還是覺得應該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他, 於是他隱晦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周圍有很多『人』?」
「嗯」謝淺一笑,輕輕頷首。
「兩位,快到了,醫館就在前面......」乞丐腳步停下, 一拐一扭地挪移到一旁,弓著身子示意兩人繼續往前走。
看他這個樣子是不打算進去了,秦什疑惑道:「你不進去嗎?」
乞丐臉色甚是難堪,他支吾道:「小的這副身體,恐髒了裡面尊者的耳目......」
「哪有這樣的醫師,你肯定是多想了。」秦什自然不信,醫者仁心,又不是不給錢,最重要的是......他並未全信這個乞丐。
出門在外,多留一個心眼總是好的。
聞言,乞丐也不推脫了,他低頭稱是,緊接著便繼續往裡走。
奇怪的是,裡面雖無腐朽的霉味,卻四處飄著異香,不算難聞,好像似曾聞過。
那乞丐越走越慢,木棍嵌入泥土的坑也越來越深,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座小築,乞丐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疲軟地倒在地上。
「誒?!」這猝不及防地倒下,秦什頓時一驚,他朝小築喊道:「有人嗎!裡面有人嗎?!」
話音剛落,一個身著樸素的棉麻衣裳的老者推門走了出來,老者發色灰白,但精神矍鑠,背也挺得直直的,若不看他滿臉溝壑,根本看不出是個老人。
秦什一喜,這一看就是世外高人。
還沒等他開口,老者神色淡漠地看著幾人,道:「師父今日不在,幾位請回吧。」
師父?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
秦什也不急,他倒是好奇老者口中的師父該是怎樣的仙風道骨,隨即道:「那我在這裡等著行嗎?」
老者微微抬眸,神色似有疑慮,很快又將那抹異色隱了下去,「隨意。」
說著,他便轉身回屋。
「等一下。」秦什連忙喊住他。
老者回過頭卻沒有說話。
秦什看向躺在地上的乞丐,問道:「他這是......」
老者道:「左腿截斷,肺腑潰爛,筋脈全廢。」
「啊?」
他只是想問一下那乞丐怎麼忽然就暈倒了而已......
老者說完,面不改色地回了屋子,還不忘將房門關緊,好像怕別人闖進去一樣。
說真的,他真的很想闖進去......
秦什拍了拍謝淺的肩,道:「你先放我下來吧。」
他沒想到這醫館的人這麼冷漠,好歹先看看那乞丐是死是活吧。
秦什抓著謝淺的肩,一瘸一拐地朝乞丐走去。
忽然間,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來客人了。」一道清澈潤朗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屋內的老者快步迎了上來,「師父,您回來了。」
來人身著一襲金紋長袍,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鼻挺深目,看著不過三十上下。
不過,老者喊這男子叫師父?!
???
叫反了吧......
秦什擰著眉,還沒等他開口,男子已經將目光落在了秦什二人身上,意含不明道:「稀客,進來吧」
看來這個醫師還是很好說話的。
秦什剛走兩步,想著那乞丐怎麼辦,他回頭一看,只見那老者一隻手便將那乞丐提了起來。
?!
醫師推開門,輕聲笑道:「二位,請。」
「在下連修,不知二位怎麼稱呼?」醫師先口問道。
屋內奢華繁複,一點都不像醫館的樣子,而且,哪有醫師上來不先問病症,反而先問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