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間, 門外傳來大小姐謝挽璃的聲音。
冬九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敏銳地察覺到小少爺的身體瞬間變得緊繃。
「你……你怎麼來了?」
「王世伯帶著府中親眷過來做客, 你身子剛好, 爹娘讓我來看看你,若你不想出門,那我就回去告訴他們了。」謝挽璃年紀雖小, 但說起話來有理有序。
「咳……咳咳!我……咳!」
「小什……」謝挽璃連忙上前斟杯茶水,臉上滿是擔憂,「大夫, 快傳大夫!」
「不用了, 咳!我好像又好了……你回去吧……」
謝挽璃擰著眉, 嘴巴癟了下去,「小什, 你為什麼都不喚我阿姐了?」
這一年來, 謝羽什隔三差五就生病,外頭傳言滿天飛:都說是姐姐謝挽璃奪走了弟弟的氣運。
這些話成為了壓在謝挽璃心底的大石。
「阿……阿姐,你別哭啊……」
謝挽璃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勉強擠出笑意來, 「我才沒哭,那我走了。」
待她離開後,小少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半晌後他低喃著:「......既來之則安之。」
隨著最後一場冬雪消融,轉眼間,到了人間三月。
練台上,謝挽璃手握木劍,一身劍法使得有模有樣。練台下,謝家小少爺身著一襲勁衣,按照既定的規矩先把馬步紮好。
待謝挽璃再練完一套劍法後,台下的謝羽什出的汗比她還多。
「含胸拔背,身體挺直。」謝挽璃手中木劍翻轉,將劍柄輕點弟弟的肩背,在修煉這一方面,她向來極為嚴苛。
不出意外地,小少爺暈倒了。
為此,謝挽璃自責得一天沒有吃飯,年少的她和弟弟許諾,「......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但顯然,小少爺並沒有放棄,此後的日子裡,他對修煉一事比誰都認真,白天再苦再累都咬牙不說話。
只有冬九知道,夜裡,小少爺會抱著他的手哭喊:「太苦了,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
「少爺,該歇息了。」冬九提醒道。
「疼疼疼......我的腿要廢了。」小少爺剛抬起腳,身體好像僵住了一下,最後破罐子破摔般撲倒在床榻上。
冬九熟練地替他扯過一旁的被子蓋好,隨後準備出門離開。
「等一下。」被子下的小少爺聲音嗡嗡的,「你給我捏一下腿......行嗎?」
冬九不敢說不,但他沒做過捏腿的活兒,手裡沒輕沒重的。
「輕了輕了,再用力一點。」
「不錯不錯,就這樣,嗯哼......」
......
冬去春來又三載,這一年,謝羽什十二歲。
這天一早,謝羽什醒來後著了魔一樣找到冬九,面色凝重道:「冬九,我昨夜掐指一算,你這名字不好......」
說著他忽然咧起嘴角,「不如我給你重新取一個名字?」
冬九一愣,不過他什麼都沒問,只淡淡地點了個頭,「好。」
話落,謝羽什便快步來到書房。
書房裡,謝挽璃正臨摹字帖,她手中的字跡已初具風格,行筆之間猶如鐵畫銀鉤般,落筆自然流暢。
見弟弟謝羽什冒失闖進書房,謝挽璃最後落下的一筆終究歪到一旁。
謝羽什直衝到書架前,沒兩下便將書架上的書籍翻亂。
「小什,你在找什麼?」謝挽璃無奈道,要是讓爹娘知道了,一定會罰他抄書一百遍。
「什麼詩經,易經啊,能取名字的就行。」
謝挽璃蹙眉道:「取名字?你要給誰取名字?」
「冬九。」謝羽什頭也沒回,繼續翻找著,「他的名字克我。」
謝挽璃已經習慣他嘴裡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見他神色認真,於是道:「若真如此,明日我就告知爹娘,將他送到王世伯府中。」
「不......不不不,不行。」謝羽什一口回絕,低聲道:「還是留在我身邊最好。」
此番重取名字之事,謝羽什格外重視,他一個人埋頭呆在書房裡,這一呆就是三天。
「......戮字主屠戮、刑罰,殺氣太重,不宜取為字。」謝羽什喃喃道:「難怪......」
就在這時,謝挽璃從門外走進來,開口道:「小什,你還沒想到嗎?」
「想到了。」謝羽什將手上的書一丟,隨即拿起桌上的毛筆,最後在紙上大手一揮落下一個字。
淺。
謝挽璃緩步走過去,沉默片刻後,便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你這寫得也太醜了,歪歪扭扭的,這要是被其他人看見可就鬧笑話了......」
聞言,謝羽什較勁上了一般,又連續寫了好幾張『淺』字。
「鬼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