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塵的神魂差點又要散開,他操控著木頭身子拼命搖了兩下頭。
「不必。」謝不塵艱難地開了口。
薛璧有些疑惑:「為何?」
他記得謝不塵同上清宗那些師兄弟們相處都很融洽,也沒有什麼矛盾,為什麼不願意讓上清宗接他回去呢?
謝不塵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只道:「我與……明鴻仙尊,已無師徒之誼。」
薛璧愣住了:「什麼?」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謝不塵,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道致命傷痕上:「我記得,你和仙尊關係明明很好……」
「此事說來複雜,」謝不塵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花口舌,「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但我們確實已無師徒之誼,我不會再回上清宗。」
「所以,我神魂還在之事,」謝不塵嘆口氣,「還請懷雪和你的……小黑,替我保密。」
薛璧還想再問,但看謝不塵一副不願提及的樣子,最後只說:「好。」
恩怨因果需要自己來解,既然謝不塵不願意說,薛璧便也不再問。
幾日後,薛璧啟程前往兀水門,謝不塵來到崇仁島邊送他。
崇仁島是望月洋上的一座仙島,望月洋是修真界四海之一,當年明鴻仙尊為了渡劫,曾在這裡設下廣大的結界陣法,直至今日,仍有陣法殘餘,在海面上泛著金光。
崇仁島上有不少散修居住,謝不塵時常能見到飛舟從頭頂掠過。薛璧前兩天已經離島,謝不塵平日裡除了溫養自己的神魂,其他時間便操控著自己的木頭身子來到海邊靜坐,不是撿貝殼就是把擱淺的小靈獸給扔回海裡面,偶爾也會看著頭頂的飛舟發呆。
一望無際的海面波濤洶湧暗流滾動,謝不塵坐在沙子上,用手舀了一汪海水。
海水裡面有金光閃爍,那是殘餘的陣法靈力。
謝不塵嘗了一口,只覺得咸澀。
和眼淚一樣咸澀。
脖子上的傷痕也無端地痛癢起來。
長久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謝不塵想。
一來太過無聊,謝不塵生性愛熱鬧,五百年前在上清宗修煉,時常和師兄弟們下山在附近遊玩;二來,他並沒有要去找屍身的打算,也不想麻煩昔日好友。
再者,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的神魂損壞得太厲害,薛璧雖幫他修補,也只是飲鴆止渴,即便不脫劍,他的神魂也會逐漸消散,根本撐不到薛璧所說的「數百年」。
有這個時間,倒不如在神魂徹底散去之前,去五洲四海各處逛逛。
少年時勤於修煉,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望月洋,修真界大好風光,還有許多沒看過呢。
好不容易才活回來,不好好逛一逛,也實在愧對這勉強黏合起來的神魂。
於是乎,等到薛璧從兀水門回到鵲山腳下,只見竹屋內已空無一人,那把落雪劍卻好生生地擱置在窗前,壓著幾頁寫得滿滿當當的信紙。
長風席捲書頁,嗡聲響動,落雪劍中已無一絲生機。
薛璧愣愣地看著信紙最後一句話。
「懷雪,多謝你,今日之恩,無以為報。」
謝不塵脫劍了。
第3章
謝不塵最開始想從崇仁島去往青洲。
說來崇仁島其實離蓬萊洲最近,但謝不塵不是很想回蓬萊洲,便選擇去了較遠些的青洲。
他沒有飛舟,也買不起,便用崇仁島上隨處可見的竹子做了張竹筏。
以竹筏渡望月洋,若讓修真界的修士聽到,估計要笑掉大牙——這也太窮酸了!
但謝不塵沒有心思管什麼窮不窮酸。
海面上,一張竹筏微小如蟻,隨著波浪漂浮。
謝不塵面白如金紙。
脫離劍身耗費了他大半神識,神魂隱隱有崩裂之勢,再加上他沒有真正的軀體,因而沒有靈根丹田,無法使用靈力,他只能用神識來驅動這張竹筏。
一番下來耗費巨大,神魂痛得要裂開。
好在薛璧那些螢綠靈力還留存一些在身上,盡職盡責地修復他神魂上的裂痕。
竹筏緩慢地在海面上行進,飄一會兒停一會兒,順風時謝不塵會好過些,這竹筏就可以借風而行,不必耗費神識。
謝不塵在海上走了一月有餘,終於看見了陸地。
走得還挺快,謝不塵暗自思忖,按原先的打算,要兩個月才到青洲。
不多時,竹筏便停靠在海岸邊上,這裡靈氣不算特別充裕,謝不塵看見幾艘飛舟毫不猶豫地掠過頭頂,消失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