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予懷卻像是知道謝不塵在想什麼,他以靈力將書放到桌案上,嗓音恢復了原有的冰冷:「很意外嗎?」
「師父五百年不見你,」鶴予懷意識到自己剛才語氣太冰冷,又立刻溫柔道,「又心悅你,對你有肖想,不是很應當嗎?」
「不塵當年,對師父不也是這樣的心思嗎?」
謝不塵先是被兩句話問得愣了半晌,他扯了扯那鏈子,低聲反駁道:「當年……弟子愛重師父,但未曾對師父有半分非分之想!」
話說完,謝不塵又反應過來被鶴予懷兩句話繞回了原先的稱呼。
謝不塵:「…………」
他敢怒不敢言,怕面前人真干出什麼事情來,但憋了半晌,他還是忍不住出聲道:「仙長日理萬機,何必在我這浪費時間。」
言下之意很是明確,就是不想看見鶴予懷的意思。
恰巧此刻有人敲響了房門,秋將晚的聲音落在門外:「鶴長老,晨修完畢,請您前去正廳講學。」
鶴予懷聞言起身回答道:「我稍後就到。」
房外腳步聲漸行漸遠,鶴予懷隨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根簪子,替謝不塵挽發。
謝不塵想躲,周遭靈流卻涌動桎梏要他動彈不得,只能像個人偶娃娃一樣由著鶴予懷撩起那滿頭烏髮。
從前剛到蒼龍峰,謝不塵一身打扮也是鶴予懷來打理,那時謝不塵年紀小,又因為從前沒人管過,自然是不會拾掇自己的,沒到蒼龍峰前,他最多用髮帶胡亂把自己的頭髮扎一頓,因為手藝不好,常常沒走兩步就嘩啦啦散了。
於是有很長一段時間,謝不塵清晨睡眼朦朧地被師父叫起來,打著瞌睡坐在銅鏡前。鶴予懷站在他身後,親手給他綁頭髮。
後來謝不塵自己會了,但有時候還是會央求鶴予懷幫自己扎。
十六七歲的少年晨起之後,揉著眼睛光著腳穿過走廊,跑到師父的房間,求師父幫自己挽發。
若是師父讓他自己動手,他就撒嬌打滾說師父手藝好,弟子比不上,要師父綁。
而鶴予懷的手藝確實好。
五百年過去了,仍然很好。
青碧簪子穿過挽起的烏髮,鶴予懷鬆開手:「好了,師父過一會兒就來看你。」
謝不塵眸光顫動,下一刻,他開口道:「不必了,不麻煩仙長。」
鶴予懷的身影頓了頓,隨即消失。
門合上的瞬間,謝不塵拔下頭上的簪子,任由頭髮披散下來,而後他找出來自己那根長長的黑髮帶,自己動手將頭髮束起來。
雖說手藝不好,但也勉強綁了個高馬尾。
動作之間鎖鏈輕響,謝不塵看著這鎖鏈,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這鎖鏈拷著的只是他的身體,而不是他的神魂,謝不塵早就一刀子下去把自己的腿砍了!
神魂已經夠破了,若是來上一刀,恐怕會直接散去,再加上那個人看得死緊……不到萬不得已,謝不塵還不想這麼幹。
畢竟謝不塵如今已經沒有那麼想死了,歸墟一行,到底還是明白了一些道理,總不能只為了一個人生生死死,總不長進。
更何況,謝不塵看向那隻鷂鷹。
他還欠著這隻鷹一對翅膀。
講學一般要一個半時辰,自己說的話,鶴予懷估計不會聽,待會兒估計還要再來一趟,謝不塵嘆口氣,覺得簡直是吾命休矣。
床頭壁櫃還擺著幾本書,謝不塵伸出手,想再拿一本,但是眼角餘光瞥到桌案上那本淫邪的書,又猛地頓住了手。
不太敢拿。
但是轉念一想,那個人總不能一架子擺的都是這種……書吧……
謝不塵大膽伸手,快速拿下,勇敢翻開,然後面如土色地放了回去。
正在給一群弟子講學的鶴予懷眸中倒映著謝不塵的模樣。
台下弟子驚悚地發現明鴻仙尊破天荒地笑了,嚇得肝膽懼裂,生怕待會兒就拿自己開刀了!
為什麼今天要明鴻仙尊講學,就不能換和藹可親的紀長老或者嚴謹但友好的霜玉長老嗎!
一個半時辰很快過去,謝不塵這會兒已經老實了,不敢再看一本書。
門輕輕一動,謝不塵猛地抬起頭,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進了門,卻不是鶴予懷。
看起來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玄衣青年容貌俊逸,赫然是宋觀棋。
謝不塵愣了一會兒,下意識開口:「觀棋道友,你怎麼……」
「在這裡」三個字還沒出口,謝不塵就醍醐灌頂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