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自己發了天道誓約,解開了道侶契和其他封印,他還是不相信自己。
也是,他被自己騙過那麼多次,又怎麼還會願意相信自己?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謝不塵被「咬」了那麼多次,早已不肯相信自己口中所說的話是真的——就算一時是真的,也不願意相信自己以後還會信守承諾。
這一次,是謝不塵的反擊。
而鶴予懷在這之中嘗到了一股摧肝斷腸的味道。
雷火約莫持續了半刻鐘,違逆天道誓言引來的雷火不容小覷,鶴予懷踉蹌著站起來,臉上蒼白滿是冷汗,他咳嗽兩聲,嗆出一口黑血。
他那一身白衣被雷火燒焦,後背處則是完全燒沒了,骨肉被雷火侵蝕露出森白的脊骨,整張背都血肉模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糊味。
若是換個修為低些的,像這樣連續被這麼劈上兩次,那可是輕則昏死重則魂散。
鶴予懷抬手給自己掐了一個清淨訣,咽了好幾顆止血丹,重新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然而或許是因為雷火之傷太重,儘管吃了止血丹還是源源不斷流血,那身剛換上的白衣很快又髒了。
明鴻仙尊自成名以後,除卻五百年前那一次渡劫失敗,還沒有這麼狼狽過。
鶴予懷在原地安靜地站了半刻,沒有人知道白衣仙尊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鶴予懷廣袖一拂,消失在天地間。
另一邊,謝不塵借著那張符紙瞬移到了幾百里開外,落到了湖水中。
沒有了道侶契和鶴予懷在他身上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封印,謝不塵神魂上那十分熟悉的劇痛感又隨之而來。
但謝不塵痛並快樂著,他從湖裡面爬出來,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頭頂天空湛藍,白雲卷卷,日光略微有些刺眼,謝不塵眨眨眼,最後閉上了眼睛。
陽光很暖和,逐漸曬乾謝不塵濕透的衣衫。
這是這些天以來難得寧靜的時刻,謝不塵放鬆身心,長舒了一口氣。
不知是不是道侶契和其餘封印解除的原因,謝不塵覺得自己的腦子略微有些混沌。一些曾經不存在腦子裡面的記憶吉光片羽一般浮現出來。
應當是鶴予懷解開了所有封印……謝不塵想,這些應當是自己曾經被封鎖的記憶。
它們在重新回歸。
這些記憶不甚清晰,在識海內飄蕩,謝不塵略微皺了皺眉毛,他出現在自己的識海內,伸手去觸碰這些記憶。
指尖觸碰到它們的瞬間,謝不塵的手一抖。
如洪水一般驟然衝出的記憶讓他禁不住一愣,下一刻,謝不塵猛地從地上坐起來!
這些記憶……
這些記憶!!!
識海中糾纏的紅霧和金霧,那讓人戰慄的觸摸和親吻。
黑暗之中水滴落地的聲響震耳欲聾。
這些記憶陌生又熟悉,讓謝不塵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他呆愣了片刻,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記憶中那團紅霧就是自己的神魂!
等他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張臉青紅交錯,難看得要命。
那是神交……鶴予懷進了識海和自己神交!
……難怪那些日子裡面會感覺自己的神魂輕快爽利原先還以為是鶴予懷用了什麼辦法……結果是因為——
謝不塵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
可是事已至此,謝不塵就是再憤怒懊惱也改變不了事實。他恨不得重新將這些記憶封鎖起來,但苦於沒有靈力在身,只能任由這些記憶一點一點復甦。
一次、兩次、三次……
謝不塵數不下去了,他覺得荒謬,荒謬至極,甚至懷疑是不是整個修真界都瘋了!
他抓起問道劍,腦袋往劍柄上一撞,試圖把自己敲暈過去。
但只撞了一次……謝不塵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原本的身體,還在蒼龍峰上,在那個人的手裡面!
那個人……
他想起之前在飛舟上那些讓人不忍直視的淫邪書本,又想起那些回籠的,近乎荒誕的記憶和感覺。
以及鶴予懷曾經說過的那一句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