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此陣極為兇悍,又是違逆人性的殺陣,正經宗門都將其列為禁術,禁止修習,所以除卻能開啟藏書閣禁書的大能,沒人知道這法陣什麼樣,又怎麼用。
連辰昊心情頗為愉悅地勾了勾唇角。
「幾百年了,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這一個空子,讓他陰溝裡翻船啊。」
「越長老,」連辰昊眯著眼笑,「你說鶴予懷舍不捨得殺了他的寶貝徒弟呀?」
越橫撇了撇嘴:「殺不殺,他都是要死的。」
沒殺,他會被困死在陣中,殺了,他就是殺徒的惡師,要被押解至執法台行刑。
「是啊,」連辰昊道,「更何況,他居然給那小徒兒下了輪轉符,那豈不是他的徒弟受了什麼傷,全部應在他自己身上。」
「可惜他們被吸入陣眼,雖然在幻境內他們相隔甚遠,可其實他們就相當於在對方身側,因此即便有輪轉符,他也不能第一時間來到幻境內的徒弟身邊呢,可惜可惜,」連辰昊道,「恐怕是出不來了呢。」
「即便他有本事,能將自己和那小徒弟全都帶出來,也是元氣大傷,」越橫道,「等他出來,再使點小手段,保證他這輩子都趕不上你。」
「還是同門下手毒啊,」連辰昊嘖嘖兩聲,「我其實很好奇,他居然如此令人生厭——」
連辰昊露出嫌惡的表情:「連你們這些同門都恨不得讓他死啊。」
越橫沒有回答,他神情微妙地一動,最後只冷笑了兩聲。
而幻境內,卻不似他們想像中的廝殺不休,而是一片風平浪靜。
謝不塵從濕漉漉沾著雨水的草地里爬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胸前,衣服破了個窟窿,但是並沒有傷口。
他不禁皺了皺眉……難道鶴予懷又在自己身上下什麼亂七八糟的陣法符咒了?
「你醒了。」
一道篤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平靜,冷淡,透著一股熟悉感。
謝不塵心一顫,警惕地轉過頭,然後實打實地愣了半晌。
這張臉實在是熟悉又陌生啊。
面前十三四歲的少年黑髮碧眸,似乎天生一副冰冷冷的樣子,身上穿著不大值錢的粗布麻衣,後背掛著個快和他人一樣高的背簍。
裡面塞滿了濕漉漉的柴禾。
好像是……謝不塵瞠目結舌,好像是少年時的鶴予懷!
但他似乎並不記得謝不塵,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人,也不說話,確定人並無大礙後,背著柴禾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獨留謝不塵站在原地。
他目送著那小少年走了幾步,忽然出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背著柴火的少年回過頭,語氣很平靜,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二狗、二蛋……叫賤種也行。」
謝不塵聞言又愣了片刻,想起來鶴予懷這個名字是他拜入師門之後,還月長老取的。
他僵硬地看著這縮小版的鶴予懷,最後挑了個勉強能入口的稱呼:「那什麼……二蛋,謝謝你啊。」
「二蛋」搖了搖頭,示意不用謝,轉身又走了,只是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對著謝不塵道:「山中有野獸,你也趕緊離開吧。」
謝不塵點了點頭全當應答。等那縮小版的鶴予懷走了以後,他在原地徘徊片刻,嘆口氣,坐下來了。
這裡是個幻境。謝不塵想。
具體是什麼法陣構建的……謝不塵回憶一番,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結果,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習法堂上沒聽課了!
但毋庸置疑的是,鶴予懷也在這個法陣裡面。
幻境向來是真實與虛假互相穿插,但虛假也是由真實的記憶畸變而來,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少年的鶴予懷,不可能憑空想像捏造出一個。
能出現這個……只能說明鶴予懷也在陣中。
既然自己有記憶,比自己修為更高的鶴予懷肯定也有,但剛才碰到的……顯然不認識自己——謝不塵重重拍了下掌心,心道,這幻境應有幾重,自己和鶴予懷應當是分在了不同的幻境碎片。剛才的鶴予懷,是幻境捏出來的產物。
只是不知道這幻境要如何破解,謝不塵站起身,朝四周環顧一番,沒有找到什麼疑點。
身形單薄清瘦如少年的人抽出長劍引靈入體,試圖感知這幻境的結界在何處,可這幻境似乎無邊無界,竟然觸不到底。
謝不塵收回自己的靈力,拍拍沾草的裙邊,遠處天際泛上了一抹深紫淡藍,天快要黑了。
沒辦法,謝不塵只能先行下了山。
山道蜿蜒曲折,盡頭連接著一個小小的鎮子。
謝不塵邊走邊看,一個不注意腳下一滑,差點栽倒,他堪堪穩住身形,腳上滑了一層厚厚的黃泥,旁邊還沾著幾根可憐兮兮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