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知道,那天把我背去找薛璧的,不是紫微,而是你,」謝不塵垂眸看向那具屍體布滿細碎傷口和泥土的手腳,還有那道深可見骨的的致命傷痕,「薛璧幫你遮掩,但紫微傷得那麼重,現在都沒法變成大靈獸,怎麼可能背著我走上百里路,跋山涉水找到薛璧呢?」
「我知道你活不了,也不想死在那些人手裡面,所以我成全你。」謝不塵垂下眼眸,「我們之間,最後……也就這樣了。」
話音落下,謝不塵的眼裡隱隱有水光閃爍。
幾百年的愛恨情仇,終於到了結束的這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痛更多,還是痛快更多,小黑曾說若是愛,就是劃個終點,若是恨,那就是大快人心,謝不塵卻感覺不到自己走到了結局,也不覺得大快人心,只是很想流眼淚。
但到頭來,眼淚又掉不來,所以兩眼紅彤彤的,像個熟透的紅靈果。
他把自己埋在手臂里面,又抬起頭哭笑不得地抹了抹酸脹的眼睛,最後嘆了口氣,運起問道劍開始挖坑。
沒想到,謝不塵想,還是得給這個裝著溫柔可親實際上自私自傲不講理還討人厭的壞師父送終啊。
第68章
謝不塵挖了快半個時辰, 總算挖出一個足以容納鶴予懷屍身的長坑。
挖好後,他用靈力給鶴予懷掐了一個清淨訣,將鶴予懷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血污給清理乾淨。
因為沒有棺木, 謝不塵左翻右找,最後從儲物袋裡面掏出一張柔軟的被子,蓋在了鶴予懷的身上。
細碎的泥土陸陸續續落在那張被子上,也逐漸掩埋鶴予懷的身軀。
等到最後一捧土落下, 謝不塵盤膝而坐, 呆愣地看著這小小的土包。
鶴予懷有沒有想過, 他最後的歸宿不是九天瑤台,而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墳冢呢?
謝不塵不知道答案,他坐在這墳冢旁邊,從日上三竿直到夕陽西下, 終於起身準備離開。
走前,他回頭看向這小土包,隱約覺得少了點什麼。他盯著墳頭小半晌,想起來自己還沒給鶴予懷立碑。
他抬起手,本想以靈力給鶴予懷削塊木碑, 但指尖的靈力剛冒出一點兒, 又被他掐滅。
算了,不立碑了, 謝不塵想,要是立了碑, 難保這墳不被有心之人給掘了。
微風吹過, 一道火紅色的靈力划過漸漸昏暗的天空,消失在層巒起伏的山峰中。
明月出東山,黑得發紫的天際中銀河如練, 星子點點。
這片安靜的山林中,月色纏枝,四周只剩雀鳥窸窸窣窣的鳴叫聲,一派歲月靜好的安寧模樣。
然而下一刻,林中鳥雀驚飛,驚叫著飛向夜空中!
那埋得好好的土包被炸開,零落的泥土飛濺各處,繚繞的黑氣盤旋在泥坑四周,而後兩只染血泛著青白的手從泥土裡面伸出來,分別攀附在泥坑的兩遍,而後一張七竅流血慘敗無比的臉猛然從土坑裡面冒出來!
那張毫無血色面無表情的臉布滿滾動的黑紋,一張口就吐出了好幾塊黑泥。
而後他撿起身上那張還染著點不知名香氣的被子,放在鼻間聞了聞。
緊接著,他站起來身,踉蹌著朝外走去,卻不料剛走幾步,就手腳扭曲不受控的擺動,抽搐的四肢絆倒整個身體,他砰一聲倒在地上,順著山坡往下滾,而後撲通一聲——
落進了水裡面。
森冷的河水從被割斷的喉管灌進嘴裡,身體里,與此同時,他的嘴邊不受控制地湧出黑血,僵硬的身體漸漸往深處沉沒。
心魔怨毒的聲音在識海中迴蕩:「瘋了!你瘋了!你為了活下去,竟然想融合我彌補你殘缺的魂魄?你不怕墮魔嗎!……啊!!休想!你休想!!!」
「明明應該是我吞噬你!取代你!我已經成型了!」心魔撕咬著識海中那攪碎的魂魄碎片,又啃噬那完好的一魂,「如果不是他多管閒事跑回來給你一劍,讓我元氣大傷沒法煉化你,還給了你金蟬脫殼的機會!我就能取代你了!!!」
話音落下,識海之中傳來痛苦的淒聲,那具嚇飛一眾雀鳥的可怖軀體也徹底沉入水中,
一個月後,謝不塵從東洲折返,往望月洋方向行進。
他走走停停,一路看了不少風景,也聽了好些見聞,最重要的是摘了不少有益於紫微和鷂鷹恢復的藥草。
對了,謝不塵還準備給這只鷹起個名字
原先不起名,是怕起了名字就有了羈絆,有了羈絆就不會捨得分別,而鷹是多麼自由自在的靈獸,應當高翔於天空,哪有一直困在院子裡面的道理?
只不過還沒想到好的名字。
謝不塵落在海岸上,朝自己建的小屋子走去,才走到一半,衣角忽然被人拉住。
他回過頭,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