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剎靈無情的揭穿與嘲笑,鶴予懷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的指尖緩慢地撫過謝不塵沒有瑕疵的側臉,將臉頰旁的發絲略到謝不塵的耳後。
剎靈的聲音又響起來:「我只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叫不醒他,我就殺了你,把你們兩個人,都做成任我奪舍的傀儡,然後破開封魔大陣,逍遙快活去也。」
鶴予懷對剎靈的話不置可否,他只是低下頭,緩慢地靠近謝不塵的額角。靠得越近,謝不塵的的呼吸就越清晰。那羽毛一樣的生機很輕,很淺,仿佛隨時有可能消失。
「師叔?!」胡霜玉的驚叫聲在屏障外響起來。
與此同時,鶴予懷的唇輕輕貼在了謝不塵的額間。
轟隆一聲巨響,那半透明的屏障不知被誰封住,徹底化為一道黑牆,里里外外什麼也看不見了。
第77章
謝不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睜開雙眼時, 周遭不見天日,亦沒有熟悉的人和物,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而後一道熟悉的, 惹謝不塵生厭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來:「不塵。」
謝不塵沒有應聲,他無聲地冷笑,右手含著被桎梏的感覺,他動了動, 聽見金玉所制的鎖鏈發出如崑山玉碎的聲響。
謝不塵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這鎖鏈, 試圖動用靈力破開, 但沒能成功。
這個該死的魔修,竟無法無天的將自己鎖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這樣昏晦的黑暗中,他們看不見對方的容貌、神情,只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動靜。鶴予懷沒有得到謝不塵的任何回應,於是又輕聲開了口:「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仍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於是這片駭人的黑暗又陷入了靜默中。
不知過了多久,鶴予懷伸手撥弄那條鎖鏈,鎖鏈叮鈴鈴的聲響打破了平靜, 他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來:「我是你師父, 我叫鶴予懷。你是我帶回上清宗的。」
這兩句話得到了謝不塵一聲冷哼。
「胡言亂語,荒謬絕倫。」謝不塵道, 「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他明明是掌門帶回來的,上清宗也沒有叫鶴予懷的長輩。這個人不過是個妖言惑人的魔修, 想從自己身上找到些好處罷了。
鶴予懷沒有理會謝不塵的話, 只是繼續說:「你修不了無情道。」
「你從來就不是一個無心無情的人,」鶴予懷繼續說,「你割捨不下的東西, 實在太多了。」
更何況,他並不是真的修了無情道。
這一次封魔大陣損壞,鶴予懷本不想來趟這一趟渾水,但他知道謝不塵會因為好友之情,同門之誼來到這裡。
謝不塵向來是最心軟的,也是最重情義的。鶴予懷有時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一個再冷漠無情不過的人,怎麼會養出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徒弟,怎麼會養出一個如此會愛人的孩子。
「你不能……」鶴予懷說,「變成一塊石頭。」
謝不塵聞言卻道:「七情六慾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都只不過是我登天階的一塊踏腳石罷了。」
這句話將鶴予懷砸得渾身發疼,他愣了片刻,耳邊又響起謝不塵的聲音。
「捨棄這些沒用的東西變成石頭又有什麼不好,」謝不塵冷聲道,「我不需要他們。」
「這些,不是沒有用的東西。」鶴予懷伸手抓住謝不塵的腕骨,又移到他的手心。
謝不塵的手冷得可怕,鶴予懷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塊永不融化的寒冰。
「不塵,你是人……不是石頭,你得有這些東西,沒有七情六慾,你就感知不了這世間萬物……你也嘗不出什麼是快樂,什麼是難過,這樣不好。」
謝不塵對鶴予懷的話沒什麼反應,黑暗中,他隱隱約約能看見鶴予懷那雙碧綠的眼睛。那雙眼睛沉沉暗暗,滿是謝不塵看不懂的神色。
緊接著,他就覺得莫名的可笑,他為什麼要和一個魔修爭論這些有的沒的?
謝不塵輕晃了一會兒鎖鏈,話音淡淡的,沒什麼情緒:「你綁著我,又同我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