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衍言出必行。
沈時雨在駱衍連續一周跟著他去教學區而不是躺在家裡或宿舍睡覺時,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打開手機中下載的超級課程表,看著駱衍一天空蕩蕩的課表,問道:「要不你多睡會兒?我去廣播站錄個稿子就回來。」
駱衍從他手裡接過書包,懶懶道:「學長,不用憐惜我這朵嬌花的。」
沈時雨:「......」
沈時雨帶著駱衍去了廣播站新聞部。
實話說,自從他在廣播站重組時把駱衍踢出新聞部,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還能帶著駱衍回來。扶著駱衍穿過辦公室的過道時,新聞部的成員們齊齊抬著頭,視線緊貼著駱衍轉,大概都是同樣的想法。
沈時雨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你在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先去開會。」
駱衍覺得沈時雨太過客氣了,新聞部可是他積極爭取打算重回的老家啊。他比了個OK,隨後聽著沈時雨離開新聞部辦公室,去了隔壁的小會議室。
蔣川看學長背影消失,從幾包薯片和一沓文稿中抬起頭來,他湊到駱衍跟前:「駱哥,你這是要回來了嗎?」
駱衍對蔣川帶有一種微妙的情緒,他本能地點點頭:「當然!」
蔣川心裡嘖嘖兩聲,禁不住感慨,學長向來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把駱衍調離新聞部是學長親自拍板決定的,這樣釘死的事情,他都能讓學長鬆口!
不愧是駱衍。大G硬剛失控汽車的男人!
蔣川對駱衍的佩服又多了一點,忍不住多和偶像分享消息。
「那駱哥,你眼睛好了之後要像之前採訪說的,多看大師寫作班,多寫周報練文筆啊,你都不知道學長去年加班改過你多少稿子,他之前懷疑說,要不是高考考卷標題後面要標清科目,你都分不清考的是語文還是歷史呢,哈哈哈.....」
駱衍:「......」
如果他眼睛好了,他一定要仔細觀察一下蔣川,他是真的清澈愚蠢還是好大一朵迎風飄揚小綠茶。
隨後一個小時,駱衍背過身體,一句話都沒有和昔日的同僚們說。
惡評!太傷人了。
......但是,是學長說的。
駱衍反覆品嘗那句犀利的話,慢慢的,竟然覺得有點對味。
學長為了他加班誒,而且他當年的確是文綜戰神,要不是數理化競賽拿了全國的獎項,也不能被江大降分錄取,不能降分錄取,就不能到新聞部工作。
這樣想,學長的眼光還是那樣精準。
駱衍心滿意足達成閉環,回過身叫了聲「蔣川。」
坐在角落的柴敏敏嗖地抬起頭:「蔣川幹完活走了,駱、駱衍,你找他有事?」
駱衍有些惋惜不能和蔣川battle,不過也無所謂:「算了。」
他豎起耳朵聽了一下,新聞部的人都走光了,沈時雨還沒回來:「學長呢?」
「去錄稿子啦!」柴敏敏甜美的臉龐上浮現出嘿嘿嘿表情包的笑容,她咬著棒棒糖,荔枝甜味與磕CP的快感碰撞出強烈的火花,「我帶你去找學長?」
駱衍唇角一勾,表情燦爛讓柴敏敏一晃。
「麻煩你了。」
錄播室內,沈時雨正在朗讀《基督山伯爵》的最後一幕。
伯爵把將近一億法郎的巨額財富留給視若己出的年輕人馬克西米,伯爵大仇得報,數十年的執念陡然間消散,只餘下無盡的空虛和茫然,他渴望終結和死亡,卻在面對海蒂忠誠、絕望的愛時重新燃起對未來的美好希望。
短短一個章節,包涵的情緒從嚴謹的審視到對生死的淡然、從希冀超脫再到枯朽的生命注入磅礴的愛意,複雜多變,錄製起來的難度可見一斑。
但沈時雨遊刃有餘。
他的聲音像是崑山美玉,溫潤又富含力量;他的情緒有強大的感染力,聽眾的心情時而在雲端,時而又墜入滿是黑暗的虛無里。
駱衍站在錄播室里,漸漸沉醉了。
他身臨其境了那個海風悠遠的小島,帆船在海面上搖曳飄蕩,純白的海鷗飛向燦金色的太陽......然後,在一片融融的、朦朧的日光光暈里,他看到沈時雨模糊的側臉。
他的目視前方,面容素淨冷白,清晰的下頜線流暢而乾淨,就連漫不經心翻過手裡的一頁書,都顯得分外生動雅致。
駱衍定定注視著,猛然一驚。
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眼睛,急匆匆走向沈時雨。
錄播室不過七八步距離、時間也許還沒有流淌過零點幾秒,沈時雨從工作中分神聽到身後清晰的響動時,扭頭看到駱衍被放在地上的音響重重一絆。
沈時雨來不及想,身體已經給出了反應,他把耳機甩到一邊,連跑帶跪地滑向駱衍。
在準確接住駱衍的身體時,沈時雨拿自己做了肉盾。他不知道駱衍怎麼想的,明明看不見還不知道慢一點、摸一下未知的環境,不過,追溯問責沒有意義,保護駱衍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