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成蹊。」
安德烈問是不是溪水的溪,簡成蹊就說不是,是下自成蹊的蹊。安德烈畢竟是外國人,對成語式的表達還不夠熟悉,但簡成蹊一解釋字面意思和寓意,他就能懂。他也跟高新野握手,按理說兩個信息素強到勢均力敵的alpha第一次見面總會暗自攀比,但或許是顧及到有omega在,他們和氣得像老朋友重逢。
「要寫標題了嗎?」安德烈看著簡成蹊的那三幅畫,讚嘆了一聲,是覺得第一次能有這種效果非常驚艷。他隨口地用拉語說了句什麼,簡成蹊聽他這麼一說,很快就把那句當標題寫了下來。安德烈更驚喜,問他這句諺語在中文裡有沒有成語式的表達,簡成蹊想了想,說代馬依風。
「嗯,」安德烈明白了,「你們喜歡用馬,我們喜歡用羊。」
江小箏茫然,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就去看那個標題:「老羊…眷戀狗腳印?」他抬頭,看看安德烈,又看看簡成蹊,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它們想回家,就順著狗腳印回去,寓意和代馬依風一樣,北方的馬懷戀北方的風,眷戀故土家鄉。」
簡成蹊用中文解釋了一遍,讓江小箏恍然大悟。之後安德烈跟他對話的幾句都是用的拉語,簡成蹊詞彙量夠,但沒多少實踐經驗,所以說得很慢,但能看出安德烈對他的水平還是比較滿意的,問他之後幾天有沒有時間,他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工作的事。
「如果你的alpha不介意的話。」安德烈笑著,加上了這最後一句。
這讓簡成蹊有些無所適從。他想說那不是我的alpha,但話到嘴邊,他又想到對方如果又問他們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他又是道不明的。他於是就沒接話,高新野也沒有表現的介意,更沒有反駁。
那天回去他們坐的公車,關著活寶的託運箱子是高新野提著的,他則拿著畫。他們沒有座位,有一次急剎車簡成蹊沒站穩,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那人回頭想罵一句,一見他旁邊站著這麼個alpha,就乖乖閉嘴了,高新野什麼都沒說,空著的那隻手將簡成蹊往自己身邊一摟,讓他靠著自己,那架勢別說是急剎車站不穩撞到,簡成蹊就是整個身子都貼他身上,他都不介意。
簡成蹊笑了一下,覺得高新野這個舉措真的有點孩子氣。不知不覺已經三月,但東五區還會下雪,簡成蹊怕冷,還是穿著厚衣服,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把自己裹得毫無形象又不起眼,
但這並不妨礙alpha的信息素鑽進來,像一件暖棉襖保護著他。他也不會像一個月前那麼拘謹,那遊走的清冽的信息素味道他也已經熟悉。在車上人多還沒感覺,等回到了租住的那個地下室,當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簡成蹊感受著琥珀的松香像陽光一樣撒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也不會警惕和惶恐。
他坐在床沿上,看著高新野蹲下,打開託運箱子的小門,把活寶抱出來。幾天的治療下來它已經恢復了生龍活虎的狀態,一出來就頂高新野的膝蓋。這點衝撞高新野當然受得住,起身後沒走動,任由活寶抵著自己小腿。
「它怎麼精力這麼旺盛?」
「頭上正在冒犄角,可能癢吧,就在你這兒磨一磨。」為了更形象,簡成蹊抬手,在自己腦袋兩邊伸出兩指做犄角狀,但他手指又是有點向外彎著,不像羊角,反而像兔子耳朵。
「……那它這段時間也這麼頂你?」高新野看著比手勢的簡成蹊,默然了一兩秒,然後才問。
「不會啊,它可能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想讓你陪它玩,」簡成蹊抬頭,同他對視,嘴角掛著笑,「它喜歡你吧。」
簡成蹊說喜歡的時候語氣特別乾淨,話里並沒有任何的潛文本。但他心思太細敏通透,這話一出來,他就想到被曲解的可能,正要解釋,他聽到高新野說,他也挺喜歡的。
活寶已經能吃飼料了,高新野把搭配好的粗糧倒到角落的小碗裡,它心無旁騖地吃起來,簡成蹊看小羊真的看不厭,怎麼看怎麼喜歡,它背對著自己翹著小尾巴也可愛。或許是見他太投入,高新野就往前一站,堪堪擋住了他左側的視線,也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回過神來的簡成蹊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個alpha,扶著膝蓋站起身。alpha很高,比omega高大半個頭,肩膀也寬,如果有人從後面看,就會發現高新野能把簡成蹊整個罩住,他只要伸手,就能把人整個擁抱住。
但是他沒有,很平靜的,高新野說他接下來幾天會離開東五區。
「明天嗎?」簡成蹊問。
「今天晚上就走,」高新野道,「很遺憾不能陪你去工作的地方報到。」
「那份工作還沒定呢,」簡成蹊勉強地一笑,「那個人要是知道我坐過牢——」
他一咂舌,是想到也沒告訴高新野,他坐過牢。高新野沉默了幾秒,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你不像。
「你也不像是……」簡成蹊想說你也不像mb,但又覺得這麼嗆嘴很尷尬,就沒說全。但高新野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搖搖頭,說他確實不是。
「每個人都跟他看上去的不一樣,再厚的檔案袋也記錄不下他做過的每一件事,也不能證明他有一顆什麼樣的心。」
他幫簡成蹊把鬢角的那縷頭髮放到耳後,輕柔的像在擦拭戰後倖存的古瓷器,他的目光原本停留在自己手上,隨著動作,挪到了簡成蹊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