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最後心頭下了一個決定,他面上的神情由最早的虛乏開始變得堅定起來,他咬了咬牙,從床榻上顫顫巍巍地起身,而後到了桌前,他鋪展開紙墨,在桌前坐了許久,最後,仿佛是定了什麼心思,便是低頭開始那一張白紙上書寫著。
或許是病體支離,也或許是心緒起伏得厲害,他筆下的字略微顫抖,虛浮而又潦草,如他此時的心境一般。
沉默的日子在某些人的焦躁和盤算中一點點過去,變天的消息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在一座安靜的院落中,一道重重的瓦片碎裂的聲音落在了地上。這一聲響驚著了坐在床榻上歇息的燕小小,她抬頭看向外間屋坐著的齊宇飛。
卻見齊宇飛雙眸通紅,發白的唇微微顫抖,在燕小小看過來的時候,他哆嗦著吐出一句話。
「父親死了。」
第104章 打亂
燕小小聽到齊宇飛的這一句話,整個人驚得不由得坐直了起來,過度的震驚令她一時忘記了傷著的斷臂,左手的斷臂處不小心地蹭到了床邊,她倒抽了一口氣,可是這時候卻沒有心思顧及,她勉強扶了一把床欄,而後站起來,朝著齊宇飛那兒走去。
「石頭?」燕小小低低地喚了一聲。
「小小,我爹他死了。」齊宇飛略微哽咽著,他的手在顫抖著,似乎是被什麼擊中心中最為柔軟的地方,疼得他再也無法保持往日裡的鎮定,他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爹,他死了。」
燕小小伸手將人攬住,她知道齊銘霆在齊宇飛心中的重要性,平日裡雖然齊宇飛不曾多說,偶爾時候,好似對於他娘親的死,還會對齊銘霆產生怨憤之情,但是無愛則無恨,若不是心中敬愛有加,又如何會這般時時掛念。
齊宇飛小心地避開燕小小的斷臂傷處,而後攬住燕小小纖細的腰身,他靠著燕小小,悶悶地道:「小小......」
他的喉嚨里仿佛是堵了一團棉絮,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燕小小隻覺得腰腹處的衣裳很快便濡濕了一片,微涼的觸覺令她心頭一酸。
她低頭看向那落在桌上的信紙,白紙黑字,說得簡練,可是卻令她膽戰心驚。齊老爺居然是以死謝罪,擔下了那賑災錢糧貪腐的罪名,不,也不是貪腐,只是憂心百姓,挪用錢糧。
燕小小低頭看向齊宇飛,輕聲道:「石頭,這消息來得準確嗎?」
她想了想,便又補了一句,道:「齊老爺的死,會不會是被人陷害的?」
齊老爺畢竟是齊老太爺的親生兒子,會以如此罪名而死,甚至揭露出來,這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事。
齊宇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仿佛是緩過了勁,伸手拉著燕小小坐下,他的眼底帶著一抹冷意,道:「消息是暗探傳來的,那是父親專門培育的一條暗網,消息絕對準確。」
他通紅的雙眸看向燕小小,臉上的冷意越發濃烈:「以死謝罪?呵,這是不可能的。父親他從未動過那什麼賑災錢糧,又是謝的哪門子的罪?況且,齊家那一位可還活著呢,又怎麼可能會允許出現被人陷害的這種事兒!」
燕小小嘆息著擰緊眉頭,小聲道:「若是如此,齊老爺的死......」
她心中有一個猜測,可是卻半天沒敢說出口。
齊宇飛同她對上視線,眸中露出一抹嘲諷,冷聲道:「是啊,那老不死的都還活著,在江南道一帶,誰敢動我爹?可是我爹這一次卻死了,死的如此冤枉,呵呵.....還能是誰動手的呢?」
齊老太爺在江南道一帶的勢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故而,對於齊銘霆的死,齊宇飛才會如此震驚,便是因為這人可以說是在齊老太爺的眼皮底下死的,如此動作,在勢力龐大的齊家面前,不可能是外人做的,那便是唯有內部的人。
而內部的人......
燕小小心頭湧上焦慮,她與齊宇飛是想到了一塊兒去,如今的齊家對齊宇飛來說,可以說是龍潭虎穴了。
「若真是他動的手,你......」燕小小斟酌了一番,而後道,「石頭,你回去的話,就太危險了。」
齊宇飛苦笑了一聲,他搖搖頭道:「小小,我爹,生前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甚至是不惜忤逆長輩,如今他死了,我作為他兒子,若是不回去......」
他停了一下,而後幽幽地道:「往後,我該如何在江南道一帶立足,又有何顏面可以接手他給我留下的東西?」
燕小小自然知道齊宇飛說的在理,只是那一位齊家老太爺對於齊宇飛的厭惡,她也是清楚的,從前尚有齊銘霆在其中周旋維護,而如今這唯一的緩和人也已離去,齊宇飛現下回齊家,可真是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