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落下,兩人便就沉默地注視著床榻上尚未清醒過來的太子,皇后娘娘又取了帕子,拭去太子額上的細汗,她看向蒼老了不少的寧惠帝,那鬢間的花白髮色,令她眉間一跳,她的眼中透出一抹心疼。
寧惠帝抬眸看了過去,對上皇后的雙眼,他的心頭略微軟和,輕聲道:「玉瑩,怎麼了?」
皇后娘娘眼中潮熱,她低下頭,眼角淚花閃現,悶聲道:「陛下,是臣妾不好,未能管理好宮中事務。」
寧惠帝輕輕地拉過皇后,將人攬進懷中,小聲安撫道:「這怎麼會是玉瑩的錯呢?這些年,玉瑩勞心勞力,替朕打理宮中事務,未曾出過一絲差錯。今日......」
「今日出了這般情況,這是在朕的眼皮底下......朕都未能防得住......」寧惠帝面上的神情陡然間冒出一抹陰狠,「是朕疏忽了,怪不得玉瑩。」
寧惠帝與皇后的感情還是有的,少年夫妻老來伴,寧惠帝素來不是一個重色之人,若不然,這後宮佳麗不會只是這麼一丁點人。當初若不是為了綿延子嗣,怕是連這麼一些的佳麗都不會有。
皇后娘娘於微末之際便跟了寧惠帝,為其生兒育女,多年來一心一意地陪伴他,故而縱然是有些許差池,但寧惠帝也不會因此而遷怒於皇后,只是......
寧惠帝心中浮起些許思緒,這謝家......他的面上一片陰沉,感覺到皇后瘦削了不少的肩膀,他輕輕地拍了拍皇后的後背,小聲道:「玉瑩,這些日子,你都未曾好好睡上一覺,現在先去睡一睡,這兒,朕守著。」
皇后搖了搖頭,正要拒絕,便又聽得寧惠帝開口道:「玉瑩,若是你也累病了,又要如何照顧秉德?」
「若是連你也累病了,朕又該如何辦?」
皇后娘娘眼睫一顫,她的目光落在寧惠帝的眸中,那眸中的憂慮令她心疼,那拒絕的話語便就哽在了喉嚨間,她沉默少許,隨後咬牙點了點頭,道:「是,臣妾領命。」
「去吧。好好睡一覺,秉德這兒有朕在,一切都不用擔心。」寧惠帝伸手輕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姑姑扶著人離開。
皇后娘娘又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不放心地囑咐道:「陛下,秉德這兒,有事,您便使人來喚臣妾,還有,陛下,您,也要多多保重自己。」
寧惠帝勉強擠出一抹笑,他點點頭,溫聲應道:「好。」
望著皇后離開的身影,他疲憊地伸手揉了揉發疼的額角,緩解腦中的暈眩,這些日子接連發生的意外,令他焦頭爛額。
他倚坐在椅子上,看著沉沉睡下的太子,順手拂過太子的額頭,掌心下略高的溫度令他心中不安。雖然不若先前的高熱,但溫度還是沒有退下去。而太子呼吸間的沉重與那些許雜音,寧惠帝知道這是高熱對於肺腑間的損傷,太子本就是先天不足,這般病況......
不用秦院正多言,寧惠帝都知道這情況不大好。
「陛下,太子殿下的藥來了。」高公公躬身一禮,對著寧惠帝回稟道。
他的身後跟著捧著藥碗的秦院正,濃郁而苦澀的藥味隨著熱氣散發出來,令人聞之便是頭皮發麻。漆黑的藥汁,看著就令人膽戰心驚。
這藥已經是涼至適合的溫度了,秦院正捧著藥碗,低著頭等著寧惠帝的回覆。
寧惠帝站起身來,騰出一個位置,他揮了揮手,道:「餵藥吧。」
「是。」
秦院正走上前來,高公公隨之上前一步,搭了一把手,將昏睡中的太子殿下扶起來。那濃黑的藥汁隨著小勺子一點點地餵進去,半撒半喂,勉強是餵了一半進去。
或許是藥汁太過苦澀,也或許是先前的銀針扎穴起了作用,太子殿下的眼皮微微掀動,輕輕的咳嗽聲傳出,帶著一抹無力的喘息,秦院正將藥碗放置在一旁,急忙伸手拉起太子的手,按壓數個穴道,止住太子的咳嗽。藥才餵下去,他深怕這一陣的咳嗽會將剛剛餵進去的藥汁都咳吐出來。
隨著他按揉穴道,太子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時斷時續的咳嗽聲也停住了。好一會兒,見太子的臉色稍顯好轉,秦院正這才停下了動作,給高公公遞了個眼神,示意高公公將太子小心地放置下來。
高公公的動作很輕巧,稍稍墊了下來枕頭,讓躺下的太子更加舒坦些,而後便退了開來。
太子虛弱地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毫無焦距的眼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片刻之後,他眼中的神采才稍顯恢復,眼前的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父皇。」太子喊了一聲,他的聲音微弱地幾乎聽不到。
不過,寧惠帝的注意力一直留在太子身上,太子不過是動了動嘴,他便疾步走了過來,伸手摸了下太子的額頭,沉聲應道:「嗯,父皇在這兒。」
太子無神地看著寧惠帝,他喘了一口氣,道:「讓父皇擔心了,是兒臣不好。」
寧惠帝坐在床榻邊,他扯了下被子,將太子蓋好,臉上帶著笑,安撫道:「生病這事兒,誰又能防得住?秉德不用想這些,如今,你便是好生休養,將身子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