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錦的聲音很輕微,幾乎都要聽不清了。
可是落在趙清婉的耳中,卻是宛若晴天霹靂,震得她頭昏眼花,她似乎是有些坐不住,腹部傳來一陣悶悶的感覺,倒也不是痛,便是鈍鈍的一種感覺,令她有點喘不過氣。楊熙是父皇的人,她一直以來都知道,所以她從來不擔心楊熙會對她不利,因為父皇對她那般寵愛。
可是如今這楊熙的一舉一動,卻無不在說著一樁可怕的事。她的父皇在防著她,不,不是防著她,是防著她的駙馬,或者應該說是要對付她的駙馬。
她很早以前便就知道皇家與世家之間是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可是這麼多年下來,不都是相安無事的。母后也是出自世家啊,父皇也未曾對謝家動手不是嗎?那是她的駙馬,是她孩子的父親啊,父皇是想要做什麼呢?
他是要殺了駙馬嗎?
不,不能這般坐以待斃。趙清婉收斂紛亂的心神,她伸手驟然握住馬車內放置在箱子上的佩劍,掀開車窗的帘子看了一天。
外邊已然不是一路行來的鬱鬱蔥蔥的林子了,而是略顯熟悉的街巷。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回來了。他們並不是從京城的正門入的,這應當是行了小道從偏門而入的。
入京了。趙清婉閉了閉眼,腦中思緒急轉,她不能直接回宮。她的腦中浮現出楚延琛的面容,以及過往楚延琛曾經同她的耳語。
「在江南道等,等我來接你......」
為什麼楚延琛一定要她在江南道等,或許便是因為她將是父皇與駙馬之間博弈的那那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
她應該是楚延琛手中的籌碼。趙清婉握緊手中的佩劍,她咬了咬牙,她要回楚府,要去尋找楚延琛。她清楚地明白,這一場博弈,若是父皇輸了,父皇依舊是父皇,可是若是楚延琛輸了,只怕她將再也見不到她的駙馬了。
「妙錦,我不回宮。」趙清婉沉聲道了一句。
妙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喃喃地問了一句:「那公主,您要去哪裡?」
「我要去楚府。」
忽而間,馬車的帘子被掀開,一道清風撲了出去。車前駕車的車夫不由得一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但隨即看到前方躍動的身影,心頭一緊,輕嘯出聲,正當他要提氣追上前方躍動的人影時,腰間忽而間有人攔抱住他的腰身。
車夫低頭一看,卻見那素來文雅端莊的妙錦姑娘不顧姿態地抱住他,念及這妙錦姑娘的身份,他正要下掌的手略微凝滯。
便是這麼一猶豫的瞬間,前頭那道躍動的身影眨眼間就失去了蹤影。
趙清婉緊緊握著長劍,內息運轉,強提著真氣在街巷間躍動,她微微喘息,腹部悶悶的,偶爾有一絲的抽痛傳來,趙清婉略停了一下,扶著牆稍作休息,而後撫了撫肚子,小聲地安撫道:「好念念,咱們去尋你爹爹,你且忍忍,見了你爹爹,咱們便就好好歇歇。往後娘親定然不會累著你。」
微弱的動靜在她的掌間踢動,她扯了扯唇角,似乎是緩過了氣息,便就打算繼續前行,這兒離楚府應當不算遠,她的方向感與記憶不錯,再繞過一條街,應當便是楚府了。
趙清婉看著街巷外來來往往的人影,已經逐漸鬧騰起來的聲音,微微笑了笑,出了這條街巷,轉過去再走一段路便就到了。
她朝前走去,只是堪堪走近巷口,忽然間眼前一暗,一道人影出現在面前。
趙清婉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定定地看著站在身前不遠處的人,楊熙空手站在巷口,身形不算健碩,面上的神情一如先前的恭敬,對著趙清婉輕聲道:「請公主殿下隨屬下回宮。」
她沒想到對方來得這麼快,只是既然到了這裡,她便也就不想再退,只要出了街巷口,楊熙是攔不住人的,在鬧市里鬧騰起來,楚延琛不可能會不知道,那兒離楚府那麼近,再拖一拖時間,便就夠了,足夠楚延琛趕來接應她了。
趙清婉握緊手中的長劍,冷然道:「楊大人,若是本宮不願意呢?」
楊熙對於趙清婉的回應,似乎並不意外,他往前走了一步,而後對著趙清婉深深一躬身,隨後出口的話語卻是將趙清婉心中的堅持徹底打亂。
「公主殿下,請您隨屬下即刻回宮,見太子殿下最後一面。」
這一句話,仿若是一道重錘,砸在了她的心頭,她手中的長劍不由得放鬆了,趙清婉定定地看著對方,似乎有些聽不清這入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