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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喜歡她!」
一道尖銳的聲音劃破空氣,驚起附近大樹上無數麻雀。
向遙叼著個削了皮的生紅薯,湊在一堆腦袋裡看熱鬧。
出聲的人,正是本次熱鬧的主角之一——山背陳家的大媳婦田問梅。
不過田問梅還只是動嘴,她男人陳振華,這會兒手裡拿著根扁擔,臉色發黑,卻是一副要打人的架勢。
向遙都已經看了老半天了,來龍去脈也早就弄清楚了。
這陳振華和田問梅有兩兒兩女,女兒都嫁出去了,兩個兒子到了適婚年齡,卻一直沒有成家。
無他,實在是陳家太窮了。
早些年家裡還行,後來兩位老人先後生病,借了不少錢醫治,後來老人走了,陳家卻留下了一屁股債。
家裡愣是窮得土磚房四面兜風,根本拿不出娶媳婦的錢來。
等這兩年年景好不容易好些了,家裡的債也差不多還清了,一家人卯足了勁攢工分,農閒時期就去做零工賺點辛苦錢。
這好不容易攢了點家底吧,田問梅就想著要先給大兒子陳滿金娶媳婦了。
於是請了本地的媒婆介紹女娃相看,期盼著儘快娶個兒媳婦回來,也好早點抱孫子。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陳滿金卻支支吾吾地說,他已經有想娶的對象了。
田問梅不意兒子竟然靠著自己就能找媳婦,心裡還高興得很呢,這是有出息啊,還省了一筆媒人錢了!
但接下來陳滿金說的話,就讓她這個當娘的,再也笑不出來了。
彼時,向遙正擠在人群中聽著嬸子奶奶們七嘴八舌地八卦,眼睛不由得睜得老大。
「你說咋的?滿金那小子,大隊裡那麼多的大閨女不看,愣是看上了張寡婦哩!」
「張寡婦?嘶——」
「可不是,論年紀吧,其實張寡婦也沒比滿金大幾歲,但是她帶著個拖油瓶,不得嫁個二婚頭?滿金可還是頭婚!」
「所以問梅才不同意嘛,寡婦門前是非多,以往那關於張寡婦的事情,傳得還少了?」
「是啊,就是她田問梅自己,都傳過張寡婦的事兒呢,之前跟袁大山那事兒,她還去看了熱鬧,怎麼可能同意!」
向遙也沒有想到,這陳滿金看上的人,竟然她也熟。
她還記得對方那一雙倔強的眼睛,朝著自己露出的感激神情,也還記得對方那三歲的小娃娃向鐵蛋吸溜著鼻涕驚慌的模樣。
張寡婦其實長得挺好看的,過去性格也很好,只不過男人死了,她帶著個小娃娃,不得不厲害起來。
大隊裡的人有時候談起她,也是又憐憫又佩服,要是換個人,未必就能做得比她好。
這幾年也不是沒有人找媒婆上門提親,甚至還有混不吝的光混直接就自己上門求娶,但張寡婦都沒有答應。
碰著那等冒犯的、給她介紹爛男人的,她甚至還會操起掃把直接將人趕出去。
人人都說她這門親難講,有的說她是還想著死去的男人,有的呢,就說她是眼光高,看不上。
繼而又諷刺,也不看看她自己是個什麼條件,這麼挑來挑去,能嫁人就是鬼來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陳滿金,竟然也看上了張寡婦啊。
不僅看上了,要娶她,還態度非常堅決,直言願意將向鐵蛋視為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下又有人懷疑了,這陳滿金,不會是自己不行,生不出兒子來,這才願意娶個寡婦,把人家的拖油瓶當親兒子吧?
總之,眾說紛紜,都在興奮地觀看這一出大戲。
向遙小聲問道:「那這事兒,是滿金叔一廂情願,還是他跟張嬸子兩人都有這個意思啊?」
這話一問出口,四周立刻就安靜了一瞬。
看熱鬧的眾人都回過神來。
是啊,一直都是陳滿金和他爹娘在這裡掰扯和鬧,但是人家張寡婦到底同不同意、有沒有跟人攪在一起,還是個未知數哇!
不過也有人說道:「這還用說,人張寡婦怎麼可能不同意啊,她能帶著兒子嫁個頭婚的,還有什麼好挑的?」
有人反駁:「那也不是這麼說的,此前不也有沒成過家的光棍要娶她,她不還是沒有答應。」
話是這麼說,但大傢伙都知道,這光棍和光棍,可是大不相同。
有的光棍遲遲找不到對象,那是因為他們本身就要麼懶,要麼爛,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陳滿金,他是個老實肯乾的年輕人,家裡雖然窮,但
一家幾口都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相反的,還十分厚道。
就說借錢還錢的事兒,這家人就做得敞亮。
不僅還當初借的錢,還每家都給提了些糧食點心,真心實意的感謝,誰見了不說一聲借錢給陳家十分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