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愛華手上的活兒都停下了,身子微微前傾:「咋咧?」
向翠柳說道:「王家媳婦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說她男人不是她男人!」
眾人齊齊張大了嘴巴:「啊?」
向翠柳:「你們也懵了吧,我當時聽著這話的時候也懵了,什麼叫她男人不是她男人啊,這不是說胡話嘛!結果啊,人家還真不是說胡話!」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十分認真地集聚在她身上,她頗有些得意洋洋:
「有人就趕緊跑到王家一看,好傢夥!有個男的正光溜著身子,準備溜走哩!還真是王家媳婦她男人!」
劉小蘭猜測:「是王家媳婦偷人?」
周愛華反駁:「她要是偷人,怎麼會滿生產隊地喊出來。」
劉小蘭說道:「嫂子也說了那王家媳婦是個傻子嘛,沒準她就是突然犯傻,忘記自己正在偷人了唄!」
向遙並沒有說話,心裡不是很舒服。
而向翠柳這時候卻擺了擺手:「你們說得都對了一點點,但都又不對。」
「這事兒啊,其實根本就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王家那個老太婆,聯合她兒子,看上去是一個接一個地娶媳婦,實際上是藉此收錢斂財!」
「只要給他們一點錢,他們就安排人進房間跟王家媳婦黑燈瞎火地睏覺!」
大伙兒都懂了,這個新的傻媳婦以前可能都不知道跟自己躺在同一張床上的不是自家男人,這一天突然就發現了,精神再度受到刺激,這才有了後頭的事情。
周愛華皺著眉頭:「這,這還有這樣的事情呢……」
向翠柳說道:「誰能想到,這人吶,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啊!喔唷,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喔!咱就是再缺錢,也不會幹這種損陰德的事情吶!」
向銀柳更是撇了撇嘴:「這世上竟然有這種殺千刀的人家!哪家嫁到他們家,真是倒了大輩子霉!」
「那,後來呢?」向遙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只覺得胃部一陣絞痛,有點想吐。
她看著向翠柳,嚴肅地問道:「報了公安嗎,王家人、還有那些上門給錢的,被抓起來了嗎?」
向翠柳說道:「哪能呢,也就是被喊到大隊部被罰了一頓,倒是沒有人叫公安同志。這傻媳婦是外來的,王家人是咱們本地人,當然都護著了。」
向遙豁然抬眸,語氣如刀刃:「這是犯法的行為,怎麼能僅內部處理呢?這樣的人,不才最應該批/斗、勞改,坐牢嗎?」
劉小蘭嗤笑一聲:「你看看,年紀小就是不懂,家醜不可外揚懂不懂?這種事情,大隊當然會捂著了,誰還會想不開去上報啊,這要是上報了,不更丟人了?評比評優不都沾不上邊兒了?」
向遙沉下了臉:「那王家媳婦的苦,就白受了?王家人,還有那些狗男人幹了這種事情,就繼續逍遙?」
「我就說你個小丫頭根本不懂,這種事情,家家戶戶都只有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哪裡會公開,不是更丟人了?」
「就是,這種醜事,當然不能傳出去了,不然十里八鄉的,以後誰還看得上隊上的人,誰還敢嫁進來了!」
……
後頭幾個人還在說著什麼,但是她已經全然聽不進去了,兀自起身出了向家。
中秋的艷陽依舊不減熱辣,這正是秋老虎的威力,在寒冬到來之前,它張牙舞爪地,展現著自己最後的厲害。
而向遙,找了個田埂,坐在草頭子上,雙眼茫茫地望著一塊又一塊接連的田地,對頭頂的太陽恍若未覺,只覺得渾身有些發冷。
一道熟悉的、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仿若一陣秋風,帶著些許柔意——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在想什麼?」
第64章 瓜瓜什麼都吃,只會營養均衡叭
聶百川垂著頭,看著前方坐在田埂上的人,問道:「在想什麼?」
向遙看著田地和遠處濃密的、青黛色的林子,幽幽地說道:
「我在想,為什麼有的人明明犯了錯,卻可以不被法律懲罰。」
她微微眯著眼睛,覺得頭頂的太陽有些過於耀眼了,照得她幾乎有些看不清剛割完稻子的、滿田的稻梗。
「人的行為,總是要受一些規則束縛的,沒有了這些規則,人就不再是人,而是危險叢林中或強或弱的野獸。」
「而這規則,平時是道德,底線是法律。」
向遙抬手,手掌的邊緣貼近眉毛,用以遮住那刺眼的太陽,語氣凝實,卻又充滿疑惑。
「可我想不通,明明有人受到了傷害,為什麼始作俑者,卻因為人情與世故,而被所有人輕輕揭過,最後甚至只成為了一個旁人眼中的笑料。」
她扭過頭,看向不遠處身高腿長的身影:「聶百川,你說,這麼沒有道理的事情,為什麼會存在?」
聶百川垂眸看她,被太陽照得分外白皙的臉映入他的眸中。
他想了想,說道:「有些事情不存在標準答案,重要的是,你會不會想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