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向家人,心裡覺得這事兒恐怕是不好解決,就衝著向家這幾個人說出的話,都知道她們心裡想的都是啥玩意兒。
臨走前,張金娣還是扭頭說了一句:「這要是我女兒被人打了啊,甭管是女婿還是什麼玩意兒,我保准打得他哭爺爺喊娘的。」
說完,她也不看向家人的臉色,叫上自家人齊齊整整地出了院子。
張金娣雖然走了,但是她的話落在眾人耳中,卻如餘音繞樑,一直不絕。
半晌後,楊旗作為姑爺,又是長輩客人,便尷尬地打圓場:「都是一家人,好好說,來,你們也別站著了,都去堂屋裡坐下,把事情都仔細說說,一家人好商量嘛。」
他硬拉著大家進了堂屋,嘴裡說著「這家裡的事情讓鄰居們見著了不好看」,成功地說服了大家,將陣地搬到了堂屋裡。
向銀柳將手裡的椅子放下,翹著二郎腿,又磕了一把瓜子,嘴裡含含糊糊地:「這有啥好商量的,不就是吵個架,至於麼。」
向遙笑眯眯地看向向銀柳:「大姑,要是咱大姑父把你踢到地上狠狠踹,一個不順就扇你耳光,你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嗎?」
向銀柳嗑瓜子的動作一頓,沒好氣:「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呢!這兩口子私底下你打我,我打你的,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老一輩的不都是這樣過來的,誰一輩子都和和美美不鬧架啊,那都是沒有的!」
向遙:「所以你就覺得這很正常?」
向銀柳眉毛一豎:「就是很正常怎麼的?倒是你這丫頭,我看你就是個攪事精,沒事摻和人夫妻之間的事情做什麼?」
向遙坐到椅子上,抬頭看了眼門外屋檐上空依舊湛藍的天空,臉上的笑容猛地一收:
「大姑,老一輩是怎麼過來耳朵,不代表現在還得是這樣過來。以前還地主階級當道呢,現在是不是地富分子都沒有好日子過?婦女都能頂半邊天,憑啥婦女就要單方面被男人打,還被你們這樣的人覺得是正常的?」
呂平感受著臉上的火辣辣,心道,什麼叫單方面打人了,你不也扇了我兩個大耳刮子……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剛要說話,向遙卻也將視線投過來一瞬,只不過那目光中只有無盡的冰冷和嘲諷。
向遙收回了充滿鄙夷的目光,繼續說道:「你覺得兩口子打打鬧鬧很正常,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這種真正的、日復一日的暴力,今天大姐給打了,你和大家都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那來日你要是也被人這樣打了,你還會這麼說嗎?」
向銀柳被向遙這一連串話懟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十分不滿自己一個長輩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說。
她心裡頭窩了火,想要反駁,卻又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嘴巴張了又張,最後只能氣呼呼地將手上的瓜子殼往地上一甩,朝著其他人說道:
「你們看看,這丫頭真是牙尖嘴利,說她一句,她就有一百句等著頂你哩,這要是嫁到婆家了,指定沒人喜歡!」
向遙假笑一下:「這事兒就不勞大姑你操心了。我看吶,大姑你這就是心虛,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卻還要勸別人,憑什麼呀,難道你格外高貴一些?」
「嘿!你咋說話的哩?」向銀柳板著臉,已經十分不爽,「向遙啊,你以前也不這樣啊,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了,我怎麼說,還不是為你好,想你以後過好日子?」
神特麼為你好,這真是一個萬能句,簡直什麼時候都能掛在人嘴上來一句。
向遙撇了撇嘴,在心裡滾過一萬句吐槽。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尊老愛幼了,就想站在這群向家人的中央,好好將他們腦子裡的水給控一控。
然而她預想中的舌戰群儒的場面並沒有開始。
因為從回來之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向春,突然抬起了頭,眼中充滿的堅定和決絕,已經全然取代了此前的怯懦與無助。
她並沒有坐下,看著自己的家人,緩緩將自己的衣袖給挽了上去。
她指著自己手臂上和肚腹上重重的青紫,聲音依舊顫抖,如平靜無風的時刻,乍然而起的驚鵲扇動的翅膀:
「娘,嬸子,還有其他各位,這些,還有這些,無論是新的還是舊的,都是呂平打的。」
她漠然地看向呂平:「我自問在呂家,每天除了幹活還是幹活,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但是他還是會打我,心情不好了打我,婆婆罵我了打我,哪怕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只要他不滿了,不高興了,在外頭受氣了,回來還是會打我。」
「他一邊說自己是為我好,一直袒護著我,但實際上,那都是表演給別人,還有他自己看的,他從來沒有停止過打我……」
將自己的傷疤揭開,讓裡頭的模糊血肉展示在眾人面前的滋味,並不好受,但是向春回想著過往這幾年的日子,她終於還是徹底認清了,呂平,以及呂家,都對她不好,十分不好。
向家人徹徹底底地震驚了,他們是在沒有想到,向春的身上竟然藏著這麼多的傷。
堂屋裡一片安靜,良久以後,猛然爆發出一聲抑制不住的哭泣。
第71章 瓜瓜瓜呱呱呱瓜「哎呀這一腳!這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