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面不好拒絕,方文鴻便說可以上兩節課試試看。
他起初沒有收學生的打算,因為他對教學這件事有近乎嚴苛的要求。
尋常的機構老師靠這個賺錢,他不是,所以如果真的收學生,他希望自己花了時間、用了心思的教學能看到效果。
這就需要學生潛心投入,勤於練習,還兼有一定的悟性。
剛好溫知聆就是那個學生。
方文鴻和談既周說,他第一節 課教的內容很基礎,對已經學了好幾年國畫的溫知聆來說只能算常識,但她仍舊認真聽完,問了一些問題。
她從來不浮躁。
談既周誇得自然,溫知聆唇角抿出一抹笑,和他說:「我的畫不在這個展區,你要看嗎?」
「當然。」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後,溫知聆看了看周圍,在回憶該從哪個方向回到青年國畫展區。
只是展館很大,為了突出作品,廊道的光線並不明亮,除去牆上展出的畫作,陳設無差,讓她一時記不起來自己的畫在哪兒。
她在一瞬的茫然之後,很乾脆的放棄,「我們邊走邊找吧。」
溫知聆低頭收耳機線,談既周走在她身邊。
她仰頭看他,「你是從家裡出來的嗎?」
「在和朋友吃飯,方老師給我電話的時候差不多要結束了。」
她低低哦一聲,「那你今天有其他的事要忙嗎?」
談既周說沒有,「方老師和我說你準備看完畫展就準備回去,是嗎?」
「……是。」
其實這句話是騙方老師的,溫實僑在出發前就將她的返程機票也一同買好,班次在明天中午。
如果談既周沒有出現,她會直接回酒店,待一晚後回家。
兩人走得很慢,談既周聲量不高,稍稍低頸和她說:「你要是不趕時間可以留下來吃晚飯,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館,藏在巷子裡,不好找,但味道挺不錯。」
他的話里有勸說的意味,「方老師說給我們報銷飯錢,不去可惜了。」
我們。
這意思就是他也會在,溫知聆跟隨心意的點了頭。
溫知聆的作品就在這一層,因為沒什麼方向感,她多繞了大半圈之後,終於再次和它碰上面。
那一面牆有四幅畫,在她還未來得及出聲前,談既周便指著其中一幅問:「這是你的嗎?」
溫知聆本來還想賣個關子,這下全然忘記了,將自己出賣得徹底,「你怎麼知道?」
「猜的,很像你的風格。」
一幅潑墨山水圖,藍郁夜空下,月光微茫於山谷,山澗盡頭有一片村莊,透著燭光的低矮瓦房,伴水而居,明暗交接,保留了山河的大氣,也不缺失細膩筆觸。
談既周的言語間,透露出他對她有所了解。
溫知聆心頭浮出難以言喻的感受。
那是一種很微妙很隱秘的歡欣。
他說完便繼續看她的畫,而後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準備發給方文鴻。
拍好之後,談既周忽然想到什麼,又問溫知聆:「你要和它合照嗎?」
「好啊。」
她剛剛給畫拍照時就在想,能站在旁邊一起拍一張就好了,只是不好意思開口找行人幫忙,所以只能放棄。
她把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談既周,「謝謝。」
他接過手機,笑一下,「先別謝了,我拍照技術很一般。」
溫知聆搖頭道:「沒事,只是留個紀念。」
好在鏡頭裡的人和畫都屬於隨意拍也好看的那一類,談既周對焦後發現沒有壓力,很快地拍了兩張。
之後的一下午,兩人都在展館度過。
展館上下四層,分成幾個展區,每個展區的展覽作品都是不同的風格類型。
溫知聆原以為談既周會沒有耐心看這些東西,但他看得挺認真的,讓她以為他也和方老師學過國畫,結果問過之後才知道沒有。
早些年的方文鴻是很想將自己這點手藝傳下去的,彼時在他身邊學毛筆字的談既周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放在一塊教,倒也方便。
談既周說到這裡時,有點無奈的承認:「我應該是我大伯教學生涯的滑鐵盧。」
方文鴻百思不得其解,挺聰明的一小孩,怎麼就在繪畫這方面毫無天賦,冥頑不靈。
自那之後他便歇了心思,直到後面遇到溫知聆,才痛痛快快過了一把老師的癮。
溫知聆的眼角漾出笑,「那你是什麼時候學的刻章?」
「小學,練字的時候無聊,在書房翻到工具就開始了。」談既周說的像是很簡單。
「我也要學。」
他的表情不太贊成,「沒必要,你學這個做什麼?」
溫知聆有點支支吾吾,「就……刻點東西啊。」
「傷手,你有想要的找別人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