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村銀裝素裹。
下午,池落坐在小賣鋪窗邊,打了個哈欠,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小孩們打雪仗。
打著打著,三個大的就開始欺負小的,搓出足球大小的雪球扔,砸得幾個四五歲的哇哇亂叫,叫著叫著就嚎啕大哭起來。
「喂!」池落朝外頭喊了聲,「能不能好好玩!」
那三個十歲上下的大孩子朝他做了個鬼臉,挑釁道:「光腚的!光腚的!」
池落的名字帶口音念跟「赤裸」一模一樣,村裡的小孩就給他起外號。
「奶奶個腿兒的!」他最煩別人這麼叫他,也不犯困了,騰地站起來,翻過櫃檯衝出小賣鋪。
三個大孩子早有準備,拳頭大的雪球紛紛朝他腦袋砸過來。
池落沒穿外套,只穿了身深藍色的單薄運動服,光腳穿了雙人字拖,也不嫌冷,身形輕盈地左右躲閃,只被砸中了一回。
他開始反擊,幾個小的也不哭了,蹲在地上努力地搓雪球,供給池落,讓他報仇。
「哥!」單權來的時候,看見池落奸笑著,左手按著一個,右腳踩著一個,右手拿著個斷了把的鐵鍬鏟雪,正十分起勁地往倆大孩子脖子裡灌。
「……」單權對他這種「以大欺小」的行為見怪不怪了,把快被灌成雪人的大孩子提溜起來,說道,「我爸讓你上我家吃飯去,你下班就過來唄。」
池落抬頭望了眼天,太陽隱藏在西邊山頂舊棉花一樣的雲層後面,顯然離他下班的時間還早,但他不care,毫不猶豫地說:「一個月就給我五百,不幹了!走走走,現在就上你家去!」
單權家是賣豆粉的,也賣一些炒菜麵條。
豌豆磨成細豆粉,煮熟後鮮嫩濃稠,淋上單家祖傳的油料汁,再撒上芝麻、花生碎和香菜,噴香誘人入口爽滑。附近的村子裡的人都喜歡早上來一碗,要不一天幹活都沒力氣。
單權在鎮中心中學讀高二,平時住在鎮上的表姑家,周末回來。他媽媽十年前病死了,家裡就他跟他爸。
單老闆幹活十分麻利,十幾分鐘就炒好了五個菜,他把燉好的河魚端上桌說:「小池餓了吧?先吃點。」
池落把長過鼻尖的額發撩起來,連同後面長發一起胡亂一紮,露出一張俊秀的臉,他五官精緻線條清晰皮膚還白。一雙桃花眼,眼尾細長微微上揚,上唇薄而呈雙段下半圓形狀,嘴角自然上翹,笑起來像只貓。
他笑問道:「單叔,你做這麼多幹嘛?今天有什麼好事?是你談戀愛了還是權兒談戀愛了?」
單老闆在圍裙上擦擦手,說了實話:「孫翔跟他奶奶一會兒也要過來。」
池落的表情未變,但眼中的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剛拿起來的筷子又放了下來,說:「叔有客,我就先走了。」
單老闆拉住他,「誒,小池!」他面露難色道,「孫家奶奶讓我叫你來的,街里街坊的,她又這麼大歲數,難得開一回口。你……哎!你也別讓我為難,坐一起吃一頓飯總行吧!」
池落三天兩頭在單家豆粉店蹭飯,單權叫他哥,他也把單老闆當親叔,猶豫片刻,別彆扭扭地又坐了回去。
單權坐在門口寫作業,聞言急了,聲音不自覺大了些,「爸!您不能這樣!您這是逼我哥!孫翔那王八……」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孫家奶奶就來了。
孫家奶奶身邊跟著一個二十五六歲、敞懷穿著皮夾克、戴著金鍊子的圓寸男人。
孫翔是十里八鄉惡名遠揚的混混,成天不是打架鬥毆就是調戲小姑娘,誰都不放在眼裡,據說還跟鎮上的黑丨社會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