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孫子真厲害,又拿了第一名,外公的乖孫辛苦了。」
「不管你想做什麼,外公都支持你。外公相信你,你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無國界醫生。」
「你小子加把油,早點把小姑娘帶回來見見外公,外公給她準備了個大紅包。對對對,還有你外婆留下來的鐲子……」
「外公老了,不中用了。以前也不知道管,現在一個個倒是都來欺負我的乖孫。」
「揚揚別怕,外公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不想去留學就不去,別理他們,外公存了一筆錢,以後外公養你。」
「好好好,外公等你長大後照顧我……」
……
遲揚想給很多種未來等他畢業後,他要如何孝敬這個陪伴,照顧,愛了他十八年的老人。
但唯獨沒想過。
在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的時候,在他最無能為力的年紀。
他的外公,他最愛的親人,也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死了。
一個稀鬆平常的日子,陽光明媚。
溫藹的老人如往常般買好孫子最喜歡的菜,或許還有一塊精心挑選的大骨頭,打算回家好好為受傷的孫子補補身體。
人行道前,過馬路的那一刻。
他可能又在想明日定要贏隔壁老頭一局象棋,殺殺他的威風。
……
可這一切都毀於一場車禍。
一場……司機惡意報復社會,在綠燈亮起時,橫衝亂撞人行道的車禍。
午間高峰,又是過馬路的綠燈期間,受傷的行人有十幾。
遲揚的外公則是……當場就不行了。
等送到醫院,醫生能做的只剩下一句「抱歉,節哀」。
冬日的黑夜很冷,寒意浸染,風吹得人骨頭好似都在打顫。
醫院的樓道一片漆黑。
少年隱沒在黑暗的角落裡,雙手搭在膝蓋上,頭埋入。
不一會。
他的肩膀劇烈抖動著,隱隱約約的泣聲在樓道迴蕩。
少年的背影孤單,無助又絕望。
十八歲的這一年。
遲揚失去了這個世上最愛他的親人。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一個小老頭會等他回家,關心他累不累,在乎他開不開心。
他沒有外公了。
——
得知外公的死訊,遲揚的母親幾乎當場昏厥,但她和父親都遠在國外,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一時間,十八歲的少年倒成了操持一切的大人。
他什麼也沒說,只沉默地有條不紊處理著一樁樁他外公的身後事。
葬禮那天,來弔唁的人很多。
面對他們或多或少帶著憐憫和同情的「節哀」。
遲揚只面無表情,近乎麻木僵硬地重複著一句「謝謝」。
直至賓客散去,靈堂又是冷清而了無生氣。
少年的身子才微微動了動。
半大的少年,終是獨自抗下一切。
等遲家夫婦從國外趕回來時,一切幾乎都已塵埃落定。
少年也比他們想得要堅強冷靜許多,好像……已經緩過來了,並無事。
他們也就忽略細想,匆忙地又去處理老人家的其他後事。
而少年,從始至終未曾得到過父母一句關切。
最後,平淡的眼眸閃過稍縱即逝的自嘲。
外公去世,就在遲揚打算一個人留在江城高考時。
遲父卻又突然再提他出國一事。
他在行業里摸爬滾打多年,現今早已成就一番事業,自是希望唯一的孩子能夠繼承一切。
先前他不同意,又說著還要留在江城照顧外公。
可如今……老人家走了,他和妻子又工作忙碌無法常留江城。
若是只有遲揚一個人在這的話,何不讓他出國留學,接任他的事業。
索性他也已早就在那邊替他安排好一切,他只需去了便可。
然而對方卻滿不聽勸,執拗倔強。
父子倆再一次發生激烈爭吵。
從前往事,又因現下外公去世。
遲揚心中的不滿,憤怒……委屈,更是皆數爆發。
父子關係一度降到冰點。
唯一在乎他的親人又已不在,同所謂的父母也只剩下爭吵。
遲揚也不願再回那個家。
要麼跑到江措家躲一躲,要麼夜黑寂靜時,他忽又跑到外公的墓地前,和他說上一整晚的話。
這天。
又是一次猛烈的爭吵。
父親對他執意留在國內學醫,想要成為無國界醫生不解,反對。
而他也早已失望,不願過多解釋。
可猝不及防,父親卻在他轉身要離開家門那一刻。
「轟」地摔倒。
病床前。
看著父親鬢角的白髮。
那個他記憶里年輕高大的父親,不知何時已經在歲月中漸漸老去。
積勞成疾,又因一時氣急攻心。
他就這樣倒了下去。
遲父攥著遲揚的手,盯著他,眉頭緊緊皺著。
「為什麼就非得去青大學醫,為什麼就非得當那什麼無國界醫生呢?」
「就當爸求你了,去瑞士學建築好嗎?爸已經在那邊給你安排好一切,你是個優秀的孩子,爸相信你以後你一定是比我還優秀的建築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