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微微笑問：「你說的這些, 對基地有什麼利益呢？」
顧清霖納悶。
他認為自己說的答案都是對基地有利的。
認識字才能用文字傳遞消息，防止口耳相傳導致消息出現誤差。了解基地的制度, 才能有效管理民眾。父母安心工作就提高效率，基地能獲得更多稅收。人脈關係可以防止基地居民流失，不然其他基地隨便就能把人挖走。
以前的顧清霖會據理力爭，認為自己的答案就是標準的得分答案。
但現在他不會了。
他不會再向內求答案, 他要向外求。
顧清霖問：「那你的答案呢？」
他不認為他的答案有問題，但為了話題聊下去，他得問對方心目中的答案。
「是為了讓人，擁有人性。」許微說著，她突然往走廊方向走。
那方向正是白暖陽曾經帶他參觀過的。
顧清霖安靜跟上。
先經過小花園，然後就走到了一條掛著油畫的走廊。
許微走在一幅幅掛畫旁，說：「人不過是懂得使用工具的喪屍。」
「……」顧清霖擰眉。
許微：「吃肉，消化食物，爭搶地盤。」
許微的話過於絕對了。顧清霖不認為自己是喪屍般的人。即使他最艱難的時候，也做不到麻木地生活，對生活懷有希望。後來遇上展天瑞，他的生活就更是充滿了人性。
但因為顧清霖沒說話，許微就當顧清霖默認了她的話。
「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會動腦子。他們只不過依照自己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重複相似的生活。」許微停在一幅油畫前。
油畫中，神明藏著天空雲層里，只伸出一隻巨大的手將火把交給畫面下方的人類。距離火光最近的部分呈現暖色，遠離火光處的畫面灰淡朦朧。那些被畫在灰暗區域的人類皮膚淺灰，動作僵硬，與喪屍形似。
顧清霖對藝術沒有那麼多吹毛求疵的要求，剛看時只以為是畫師偷懶就沒多花心思。直到許微說了，他才明白這些身處灰濛區域的角色就是畫了喪屍。
並且，顧清霖還看出了另一層隱喻。
距離神越近的人越有人性，遠則是行屍走肉。
許微說：「成年人無法被輕易改變。但白紙一樣的孩子可以。只要我們從小教育，培養，孩子就自然而然會依照我們教授的方式重複相似的生活。」
因此每個基地都設立學校，就是為了培養人應該擁有的習慣。
顧清霖倒覺得許微這一部分的話很有道理。
教育對人的影響遠比自己想像中的大。
他來末世滿打滿算兩年時間，可時至今日，仍是會習慣性地用上一世的思維來思考。
他像個學生，習慣了標準答案，對這個沒有答案也沒有法律的社會非常不適應。
來到這世界之後，他像一隻盲頭蒼蠅，除了考慮生命必須的衣食住行，其餘一切跟著商隊，沒有屬於自己的人生目標。
唯一堅信的法則就是不斷變強，不斷提升自己的異能，練習唐橫刀。這也不過是學生思維中的爭當成為好學生而已。
因為學習成績好，就會受到老師家長的青睞，同學的尊重。相同地，異能優秀，他也會得到世人的讚頌。
不然武器這麼多，他為什麼非要學唐橫刀呢？這其中有多少是對展天瑞的崇拜所導致的？
可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優點呢？
顧清霖儘量不去想自己找不到工作的事情。但不管是不是有人使了手段，顧清霖當時感受的挫敗感是實打實的，至今還印刻在骨子裡。
顧清霖不說話，許微也沒有再說，只是靜靜看著顧清霖。
但顧清霖一直盯著畫，盯得出神，根本沒發現許微的視線。
「你似乎很不健談。」許微終於先打破了沉默。
顧清霖迅速回神，裝作自己沒有胡思亂想的模樣。他描補道：「有求於你，不敢多說。萬一多說多錯就不好了。」
「你倒是真誠。」許微自然看出了顧清霖找她有事。所以顧清霖的話完全符合她的預期。
她往前走了幾步，打開一扇門，「進來聊。」
裡面是一個小的禱告室。牆壁上有一片很大的雪花，地面抬高鋪了木板，放了兩個軟墊。有些像日式風格的榻榻米，但這明顯為了方便跪姿禱告。
顧清霖脫了鞋子，盤腿坐在木板上。
許微掃了一眼，但沒有糾正顧清霖的坐姿。
她脫鞋後，以鄭重的跪坐姿態，朝著牆壁上的巨大雪花輕聲禱告。
聲音非常小，顧清霖的聽力都沒有聽清。
禱告結束，許微在空氣畫了個符號，雙手交叉搭在肩上，身體微微抬起，像是感受神降臨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