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神色比先前沉寂許多,她把包裹放在桌上,慢慢解開系帶。
裡面是一堆糖果,彩色玻璃紙包著水果硬糖,這是縣裡才有的東西,二叔每次從縣裡回來都會給她帶一包。
用這點溫情,維持兩人間岌岌可危的關係。
宋言記得這種糖果,看著好看唬人,其實是縣裡便利店不要的過期糖果,這種糖果去掉了外包裝,自然也沒有生產日期,拿來糊弄小孩正合適。
女孩又把包裹繫上,看了眼二叔的房門,那門留了條縫,像藍鬍子欲蓋彌彰的鑰匙。
於是她又望著宋言,欲言又止,最終道:「我二叔還有事交代我。」
她從板凳上起身,喝住要跟來的黑狗,自己朝那扇房門走去。
宋言在她快要走進去時,喊住她。
女孩站住,聽到身後人道:「我說過的話,從不食言。」
*
劉家堂屋。
阿虎的屍體擺在地上,周圍一個女人在哭,其餘人神情凝重。
劉家嫂子上次看見死人還是前幾日,她那個年輕的弟妹趁夜跑出去,天還沒亮就給逮了回來,等天亮的時候,她去井裡打水,那天打上的水都有一股鐵鏽味。
她只算半個劉家人,所以沒有人告訴她昨夜發生了什麼,但她不蠢,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她那時想,弟妹看著也不蠢,怎麼幹出這種糊塗事,家裡孩子還要餵奶,地還要人種,怎麼就這麼不負責任。
現在「不負責任」的成了她的兒子,她倒是想不起來責怪他了。
幾條蟲子從阿虎頭骨里鑽出來,她伸手去抓,被家裡兄弟阻止。
劉家嫂子堵在心口的氣頓時發作:「阿虎被人害死了,你們不幫我出這口氣也就算了!現在,我這個當娘的想為他收屍,你也要攔著我嗎?」
她往地上「呸」了一口:「孬種!」
對方仍然沒有鬆開手。
男女畢竟力氣有別,抓住她的這個男人又正當盛年,劉家嫂子幾次想掙開手腕,都沒有成功。
她只好哀求:「劉達,阿虎好歹也是你侄子,你就忍心看他死不瞑目嗎?」
劉達淡聲道:「大嫂,你看仔細阿虎是怎麼死的。」
她毫不猶豫道:「阿虎當然是被宋家新來的那個女人害死的!那女人邪得很,宋家那丫頭也邪得很,我家阿虎命苦啊,被人下了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西南山區蠱毒盛行,越是山里,越流傳蟲蠱的說法,沒哪家小孩不是聽著這樣的傳說長大的。劉家嫂子腦子伶俐,看到蟲子從阿虎頭蓋骨里鑽出來,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拿蠱害了她兒子。
劉家嫂子長得粗獷,憤怒起來,面目愈加猙獰,劉達看著對方,忍不住捻了捻虎口。
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大嫂,你看看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