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屍體都是焚燒後掩埋,以防發生瘟疫。
可是京營的將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鋼牌,上面記著自己的名字跟出生年月,以及在軍隊的職務。
當初遲晚讓人煉鋼,煉出來的第一批鋼,她就要走了近一半來做鋼牌。
這些牌子會帶回京都,有家人的給家人帶回去,沒有家人的,她會建立一座烈士館,把鋼牌掛在裡面。
等有錢了,產鋼的數量夠了,她會給每一個大周將士都弄上一個,讓他們戴上,至少不會連一個紀念都沒有,普通士兵死了就死了,除了家人沒有人記得,但在遲晚這裡,普通士兵的命也是命。
遲晚騎在高頭大馬上,迎面吹的風很是清爽。
北方的五月談不上熱,正適合穿單衣,但早晚的時候,還是涼涼的,風一吹,多少是有些涼意的。
她的心裡一片悲涼,要不是對虞九舟的思念,她的心理可能都要出問題了。
這跟當初殺了二十個刺客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跟玄陽寺看著那麼多人死也不一樣。
戰場是屍山血海,風是血腥味的,目光所及都是血,整個人都被血跟屍體包圍著,什麼樣的死法都有。
要不是一軍主將,遲晚強忍著沒有吐出來,到現在,她的鼻腔里還縈繞著血的味道。
有一種心理疾病叫戰後心理創傷,需要心理醫生來治療。
大周可沒有心理醫生,但對很多將士來說,家就是治癒心理創傷最好的地方。
距離家越近,大家臉上的笑容就越多。
可真的馬上要到京都後,許多人就笑不出來了,有的人是近鄉情怯,有的人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戰友的家人交代。
京營裡面的人在一起太久了,很多人家庭之間都是互相認識的。
他們害怕戰友的家人問自己:
「阿郎呢?」
「我郎君呢?」
「叔,我父親,母親呢?」
僅是想想,大家的心情就開心不起來了。
直到回到京營駐地,遲晚站在校場上說了一些話,其中一段話是,「犧牲的將士們,撫恤金三倍,其孩子,可免費入學京學,其配偶可優先安排工作。」
這些錢肯定不是戶部出,而是遲晚自己出,京學是從小學到大學,她本來想給大學起名北大清華的,結果被虞九舟阻止了。
京都的學校,還是叫京學的好。
以後聖京一小,二小……一中,二中等,學校會越辦越多的。
少量辦學,朝堂不會有意見,大量辦學肯定會遭到阻止。
有一句話是什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百姓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好管理。
遲晚跟虞九舟都不這麼認為,大量百姓接受教育,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人才,對大周的發展就會越來越好。
但世家門閥肯定不樂意,他們不想讓普通百姓接受更多的教育,知道得更多,就是害怕動搖自身的地位。
朝堂百官多數出自門閥,可他們才多少人,全天下百姓有多少人,就算只是萬分之一的機率入朝為官,那他們就無法對天下官位進行壟斷了。
出身寒門,至少也是門閥世家的人,只是祖上富過,現在落魄了,可就算再落魄,也比那群泥腿子強。
要是泥腿子的孩子也能做官了,這些人會自覺抱團,對門閥世家進行衝擊。
所以遲晚以收留犧牲將士子女的名義,開展辦學,給門閥世家一個錯覺,覺得她只是做善事,並不是為了爭權奪利。
事實上,這是一舉兩得,可以給犧牲將士子女一個接受教育的機會,也可以在多年後,消除門閥世家的隱患。
對於將士們來說,他們沒有想到這麼多,只知道,他們能給戰友家人一個交代了。
遲晚在京營說完之後,很多將士高呼,「指揮使大人無敵!」
他們倒是想喊萬歲,可不想給指揮使大人帶來非議。
要知道,指揮使大人的孩子是皇太孫,按理說馬上是新帝了,不知道為什麼,皇帝死了兩個月了,新帝還沒有登基,一時間人心惶惶。
不過也有太子守孝三個月再登基的例子,暫時不少人只把某些想法壓在了心裡。
遲晚在京營待了三天,次日一早帶著皇城司錦衣,快馬加鞭返回京都。
得到消息的虞九舟,派出百官親迎。
為首的人自然是首輔高正,此舉給足了遲晚面子,也讓眾人知道,長公主跟駙馬的關係是真好,不是假裝的。
首輔率領百官親迎,大周史上除了迎接皇帝,還真沒有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