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他想要的都只有一人。
那就是易溯。
這天地間他唯一害怕的事。
也是易溯。
只是這心中的情愫再無人回應。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雙手交疊在額頭,重重附身拜了下去。
入門拜師需向師父行三拜禮,而出師也同樣需三拜。
額頭結結實實地觸碰冰涼的地面,沉悶的撞擊聲響徹整個洞穴。
三起三拜,再無師徒情誼。
一跪拜,謝十幾年來的教誨。
二跪拜,懲自己一時的衝動
三跪拜,斷離經叛道的罪徒
他再次膝行至絳生劍旁,此時心髒已經千瘡百孔,沒有任何疼痛能與之相比,諸多的事情在短短時間內全部經歷了一遍,林樾已經變得麻木,面上再無起伏的表情。
他兩指撫上絳生劍雪亮的劍面,劍身隱隱顫動,卻因著林樾的氣息沒有反抗。
林樾劃開指尖將鮮血塗抹在劍上,以血為墨,繪製血符,封鎖絳生劍的感知抹去這段記憶。
血陣畫好後一圈血色咒文浮現在劍身兩側,散發出妖冶的紅光。林樾將它輕輕收回劍鞘,平放在易溯手邊。
他伸手小心去觸碰易溯的臉頰,察覺到婪想要起身阻止,下一瞬冰冷的目光掃去,黑扇徑直分出十柄飛刃擋住婪的動作。
「你說的我都做了,沒理由再阻止我做其他的。」
「別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我不怕死,我大可自爆內丹與你同歸於盡。只要你不怕,那就來試。」
婪被這些話頓在原地,他向來惜命,自然不願在林樾這個瘋子面前試探他的底線。於是他不再出手阻撓,將兜帽重新罩住臉部立於原地。
易溯的眉間依舊是一片冰涼,林樾觸及皮膚的瞬間眼中露出些許心疼,眼睫落下的陰影蓋住無盡悲傷,長長的嘆息聲帶著幾分顫抖,他閉上眼暗念法訣。
他害怕易溯知曉自己的行為後會厭倦自己,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會付出這麼多。
他已經失去了易溯一次,絕不能再看到第二次。
「凡塵萬千,滄海一粟,以陣鎖念,散。」
婪面露驚詫,不屑地冷哼一聲:「把關於你的記憶全部鎖住,讓他不記得你的存在?當真是狠心。」
林樾雙手托起易溯的身體,緊緊攬在懷中與婪擦肩而過,他聲音壓低道:「這與你無關。我送師父回家,之後自會離開。」
「你若敢欺騙我,我定會讓你死無全屍。」
*
一路上沒有人影,靠近東峰時他步伐越發地放緩,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鴉青,也不知該怎麼說出那句「照顧好易溯。」
他已經不能再喚出那聲稱呼,甚至連那兩個字都極為燙嘴,酸楚感蔓延整個心口,揪得他眼睛酸痛。
原以為修仙后超脫凡世,再不會因生老病死牽扯過多感情。原來到頭來,竟還是這般痛苦。
腳步在門前停下,不遠處一道白衣身影直直朝這邊奔來,下一瞬林樾臉側向了一旁。
這一拳卯足了勁留下一道紅痕。
鴉青雙眼通紅,看向林樾的目光很是陌生。怨恨、厭惡還摻雜著微弱的不舍,他啞聲道:「我讓你護好門主,你做了什麼?」
「我勸說自己無數遍不要信宗主,也不要信路過的弟子,結果我還是等到了這個結果。」鴉青聲淚俱下,憤恨地瞪著林樾,「當初門主就不該收你為徒!如果不是因為你,門主又怎麼會這樣!」
「他這一生每次將自己軟肋暴露在外都是因為你!他這般對你,你就是這麼回報他的?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徒弟。」
懷中身體被搶走,林樾蜷起手指將那抹餘溫攏住,他沒有反駁,只是輕聲叮囑唯恐吵醒對面懷中人:「他吃了丹藥,修養幾年便可甦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