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追求安居樂業的生活, 沒有人願意生活在戰火紛飛的時代, 如今的生活便是她們最想要的。
「好, 以燈為禮, 」
易溯的聲音宛如重錘擊碎林樾心中築成的高牆,他不敢再抬頭,甚至沒有勇氣再繼續聽下去,他匆匆轉身第一次打斷旁人的談話:「師父我去外面等你。」
這句話過於突兀以至於易溯與女子同時一愣, 易溯無聲地注視那道身影離去。
紅衣女子好似看出了什麼,她開口詢問但又欲言又止:「仙師, 他……」
易溯搖搖頭截斷對方的話語,將變出的燈籠遞到紅衣女子手中, 開口道:「國泰民安乃人心所向。我無法預測未來, 也無法干預未來的變化, 只能在燈籠內設下平安符咒。若姑娘夜間放燈, 可保姑娘平安順遂。」
紅衣女子沒料到易溯會這麼直接地說出這番話, 她接過燈籠行禮道謝, 便瞧見易溯緩慢蹲下, 將掌心的金花反蓋於地面, 轉瞬間便沒了蹤影。
易溯抬眸察覺到對方的疑惑,他沒有出聲只是指了指胸口, 連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眼眸中多出了些許柔情。紅衣女子心下頓時瞭然, 她掩面輕笑:「我以為仙師都是無情之人,原來也是有情人。」
每每談及林樾,易溯嘴邊總會有一抹淺笑:「只對他一人有情。」
*
林樾離去的步伐匆亂, 幾次與旁人肩膀相撞他也未能停留,只留下一句簡潔的「抱歉。」
離開樂坊新鮮的空氣湧入體內,林樾心如擂鼓,生出的心虛仍舊沒有消散。他注視著面前來往行人,孩童的歡笑伴著爆竹的響動一併傳入他的耳邊。
距離與婪的約定只剩今日,它像一柄利刃懸於林樾頭頂,時限一到便徑直落下,穿入他的身體。
她們許願國泰民安,易溯應下了。
那之後倘若易溯親眼見到自己毀了這人間,他又該怎麼看自己?
縱使之前有再多的諾言,此刻林樾卻不敢再以那些話來自欺欺人。他罔顧人倫,欺師滅祖,叛逃宗門……重重罪名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不願看到易溯失望的眉眼,也不願讓這些罪名牽連到易溯。
若真成了千古罪人,他一人承擔便好。
明明先前還答應易溯今日什麼都不多想,但他不知何時變得極為敏感,旁人的一言一行總能觸動他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快點快點,今晚有宋先生的皮影戲!」
「今天是《五峰會》,看的人一定很多,要找個好位置。」
「打倒壞人守家園!哎呀歡歡你跑快些!」
幾個少男少女笑容滿面地從林樾眼前跑開,歡快的步伐靈活躲避行人直直跑向不遠處的一片空地。天色仍舊大亮,可那裡早就被一群人圍滿,眼巴巴望著前方的熒幕,等待黑夜降臨。
林樾的目光追隨著幾人身影,思緒早已飛遠,全然忘記自己身處於街道間。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撞上,數件物品滾落在地,還伴隨著一聲痛呼:「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那人急急忙忙收拾地上殘局,重新拎回手中抬眼賠笑道歉,然而話剛說一半那笑彎起的眼睛驟然睜大,身體本能後退幾步:「林樾?!!」
隨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連忙改口:「林仙……先來的京城啊?」
之前在清玄宗有燭玄和易溯坐鎮,他能理直氣壯地用宗主身份和林樾叫板,現在他提著大包小包面對林樾,那簡直跟玩鬧的孩童突然被嚴厲的長輩抓住沒什麼區別。
秋岷珏額前冒汗,他強掛著笑,本想喚聲尊稱,周圍的人群頓時點醒他此刻正身處京城,話語在嘴中繞了個彎,讓旁人覺得只是普通的問候。
林樾冷淡地瞥了眼來人,在聽到那聲全稱後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不冷不熱應了聲:「嗯。」
真是走到哪都能碰見這小子。
林樾本想朝別處走去離秋岷珏遠些,誰知對方像是想起什麼頓時興奮起來,朝他身後來回張望:「那我師父是不是也在?」
林樾身體猛地一頓,幾乎是瞬間扭頭死死盯著秋岷珏,咬牙擠出幾個字:「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