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筷子被倒握在手裡,都要被撅折了,左右環視,試圖找到一個支持者。
但在場被問的二人,一個雖想應和,卻實在聽不懂什麼是「王道」;一個聽得懂什麼叫「王道」,卻實在不想在飯桌上議論。
一時之間,廳內冷落,無人應答。
最後還是辛三郎不得不撂下碗,「叔父教誨得是。據我所知,晦庵先生近年正在翻修廬山腳下的白鹿洞書院,眼下應也在此處。叔父何不與晦庵先生面談一番?」
陳同甫的夫人聞言,也連連點頭贊同。
陳同甫卻氣道:「他又沒給我下過帖子!」埋頭苦吃起飯,不再提起此事。
「晦庵先生脾氣與同甫叔父不同,若講了不好聽的話,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陳同甫可以晃過白鹿洞書院而不入,辛三郎卻是不行的,他一是晚輩,二是受辛棄疾囑咐,有物轉交於人,便攜蓮心前往山腳下書院前去拜見。
山中雨腳如麻,好在雨勢只密而不大,打在傘面上有如沸聲,並不重,冒雨前行便也不算什麼負擔了。
他看蓮心仍是似懂非懂的樣子,只好說得更直白些,「晦庵先生為南康知軍,兼管內勸農事,即掌軍、民調動職權。」
蓮心明白了。
這個晦庵先生是南康軍這片地方的老大,有了老大罩她,就算她是隔壁武寧的逃犯,也能在南康軍混日子,直到辛棄疾把隆興府搞定,她再正大光明回去!
——她是來拜山頭的!
弄懂了這個,她就不再疑惑了。高高興興跟著辛三郎走了。
卻忽略了辛三郎說的前一句話——這位晦庵先生,脾氣與陳同甫不一樣。
...
「抱歉,先生今日出門訪友,不能見客。」
小童立於書院門口,含蓄一笑,左臂一引,「恕不遠送。」
辛三郎:「無妨,晚輩可等候。」
小童眨眨眼。
他不曉得這位戴著幃帽的郎君是誰。
但他曉得,當他報上郎君名字時,先生尚默許,而他一報上這位郎君同行的小娘子的名號,先生卻立刻回了屋,叫他傳話說不在。
他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一行人,郎君遮面,小娘子反不遮面,倒是倒轉了個個兒,真是奇哉怪也。
反正這也不關他的事,他笑道:「郎君別等了,我們先生訪友沒有定時,明日都不一定回。」
山中寒冷,他手臂上也不禁起了些細細的雞皮,他搓搓胳臂,看著因聽到他的話而緩緩掀起幃帽下輕紗的郎君。
搓動的手慢慢停下,他愣住了。
雲在青天,水在青天。
人在青天,心在青天。
眼前的垂目郎君朱唇皓齒,風姿不似凡間人,仿若山中神仙現世,軒如朝霞舉。
小童張大嘴巴,看得神思飄忽,目不轉睛。
而郎君的視線略過了他,望向不遠處書院的內室,側耳凝神。
幽微琴聲隨風送至門口。
琴聲古樸,所彈正是晦庵先生從《古岡遺譜》中選修編纂的《碧澗流泉》,與《月坡》《水清吟》同因先生而聞名。
這...
不會這麼巧吧,先生琴曲,多為私下傳閱,眼前這位郎君也能這麼快就辨認出這首琴曲?
小童的目光由驚艷轉為緊張。
辛三郎聽著那琴聲,默默片刻。
既然晦庵先生在,卻又不願見他,還不偏不倚特在此時奏此曲,想必是在向他表達不滿了。
來時便已有猜測,卻不想晦庵先生比他料想的還決絕。
倒也不影響。
父親知隆興府,是武寧縣丞的頂頭上司,要替虞小娘子拿回戶籍、廢止通緝令並不難。
他也是為防縣丞急中出下計,保險起見,才護送虞小娘子來到南康軍。
若說武寧縣丞真會追殺到南康軍?他並不這麼認為。縣丞不至於膽大到直與父親頂上。
故而晦庵先生不見也無妨,只需在同甫叔父家稍等幾日,待父親處理好武寧事宜即可。
正斟酌如何與虞小娘子言明,她已轉過來:「三郎君,那要不我們再等等?」
辛三郎沉默片刻。
據他猜測,對於晦庵先生的性格,等待是沒有什麼用的。
父親曾在醉後拍著桌子大叫「朱熹就是性格太過迂腐,叫人受不了!」,辛三郎不好評價此言正誤,但朱熹性格與辛棄疾、陳同甫等截然不同,這確實不假。
這種情形下,她其實越等,依晦庵先生的脾氣,反會覺被逼迫,便會越惱,越不出來相見。
辛三郎儘量委婉道:「晦庵先生事忙,恐難立時回書院。你我可留下便條,約定下次拜訪。」=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