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見過辛贛表情這麼茫然的時刻。
方才和大人們交談、和小娘子們周旋的冰雪似的冷靜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的皮相,眼前在蓮心面前的,只是一個被說得茫然不知何處的辛贛。
蓮心在一旁看見他難得露出的無措。
他有一張秀致的麵皮,鼻尖微有一點小痣,這令他的容貌在冰冷美麗之外更添一層柔和。
而這張潔白的面上終年仿佛覆蓋著不化積雪,現下那一層積雪卻靜悄悄融化了。
心下一陣難言的輕快。
想叫他對所有人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樣子,只有見到她的時候才歡欣鼓舞,蓮心知道這就是她想要的。
「三哥,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最近看了話本子,有感而發。」
蓮心將話繞回來,不敢去繼續方才因一腔熱血而不小心說出的真心話,「話本子裡,郎君總是做些『飛蛾撲火』的事情,最後才能和小娘子終成眷屬...我不是說你和我終成眷屬啊,我的意思就是...」
她磕巴一下,「...就是,我想你也變得不那麼冷靜些,說不定對你、對我都更好呢。」
辛贛明顯被她雲山霧繞的一通閒扯給弄暈了。
「飛蛾撲火。」
他品味一下這幾個字,實在沒弄明白,「...撲火?這是好話嗎...」
「飛蛾撲火,人們總是用錯了詞。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嘲笑、給人警戒的。」
蓮心方才掙扎了許久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但沒有法子,辛贛今日不知怎的,仿佛失去了往日與她的心有靈犀似的,怎麼也沒和她的思維走在一條路上。
心裡的話像湧泉似的分毫都忍不住,只能自己說破,「誰說飛蛾本性就是苟且偷生的呢?就算是在暗處擔驚受怕一輩子,或許也不如撲到火上活幾息快樂。」
話音落下,辛贛臉色才變了。
那一張玉面上的神態連連變化,又是迷茫,又是驚訝。
現下蓮心說得這麼明白,他不是傻子。
聞弦知雅意,聽見比喻,也知道其中的隱藏之意。
可怎麼忽然提起此事?
這是第一反應。
但方才聽到的她轉變心意的話是真的麼,怎麼又和從前大相逕庭?
這是冒出來的第二個念頭。
在這之後,每次「但時間緊迫,還要不要繼續談論正事」的疑惑浮現時,便總是又被「此言究竟幾分真假」的下意識所思掩埋。
兩個念頭往復循環,仿佛沒有盡時。
而這念頭也叫辛贛面色怔怔,難得地露出了侷促呆愣之態。
「說的...」
方才的一番掙扎糾結以「談論正事」的念頭落敗為結局。
何況被蓮心這番話一衝,就是想說多少正事也一時間提不起來心力了。
辛贛淡淡的眉蹙起,只能勉力維持著自己思緒不飛遠。
他尚能支撐著與蓮心如常講話,思路卻像根斷了的弦一樣,只能斷斷續續思考,想要像平素那樣冷靜卻是不能了,「你...你說的有理。」
而他的眼神因為思緒沒能很好地立刻連接上,所以還維持著方才的方向,定在蓮心臉上。
蓮心被他看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扭臉,看向了別處。
但想想又覺得辛贛現在的模樣實在世所罕見,十年未必能見一回,便又不捨得錯過。
蓮心趕緊又將腦袋轉了回來,死死盯住辛贛的臉頰。
蓮心的盯視威力非同尋常,辛贛扛得住所有,扛不過這個。
他便也挪開了眼神。
蓮心看見他因扭頭的動作而露出護領下的一截修長脖頸。
脖頸還是潔白的,但耳廓卻已紅了。
「噯呀,三哥,你的耳朵紅了!」
看見這一處,蓮心的喜悅大於害羞,忍不住嚷嚷,又捂著嘴偷笑,「三哥,你...你怎麼不好意思了?你怎麼了嘛...」
而她越是裝傻地汪汪亂嚷,辛贛臉上無所適從的迷茫、赧意蔓延越廣。
「只是說你說得對...」
就算從一開始,辛贛也做不出假作無意的樣子,眼下神思飄散,更說不出口假話,也只能倚在車邊,看著蓮心,輕輕重複:「飛蛾撲火...你喜歡這樣子麼。」
蓮心被瞧得躲開了視線,「只是在想,若有飛蛾意志堅定若此,那才是世人口中所說的情火焚天。非奮不顧身,不能稱情,不是麼。」
說完,蓮心雖始終拿側臉對著辛贛,餘光卻控制不住地朝他那邊望去。
直到旁邊傳來聲音:「我知道。」
蓮心飛快瞥他一眼。
心癢難耐得像有千萬隻小蟲爬過,蓮心也拿肩膀靠在車壁邊上,手交握著背在身後,雙腿相絞,明明面對著辛贛,眼帘卻也垂了下去,「你知道什麼了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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