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在做夢,或者說過載的大腦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信息,她這幾天斷斷續續又想起來很多別的東西,但沒什麼用,都是關於那個「末日」來臨之前的事——諸如下課放學在操場和人相約摔跤被當成打架鬥毆抓起來寫了檢討五百字,憤憤不平給教導主任背後貼上「我是豬」的紙條又喜提八百等等。
沒用的記憶像毛絨玩具里的棉花,輕飄飄的,卻讓她的皮囊逐漸充實起來。挨了罵就伺機報復,高興了就站起來轉圈哼歌跳舞,她本人就是由這些沒用的信息慢慢填充和打磨出來,她從這些日常的故事裡越來越能看見自己。
苗老太太帶來的資料很多,地上床上堆了一堆,被衛軼擺的很亂。他也讀到了謝敬玄層提過的那本書,用詞複雜,他推測說的應該是異者的形成原因——只不過裡頭的稱呼不是異者,通篇用的代詞是「活傀」,陰森森兩個字,聯想謝敬玄的能力,能從這玩意里得到啟發,可見她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生靈的資料比醫書還複雜,前人將這些東西研究的相當詳細,除去「活傀」這樣亂七八糟與其他能力結合的分支,生靈救死扶傷的本職屬性也研究的透徹,不同的病例有各種他看不太懂的診療方式——再順便輔以各種他同樣看不懂的複雜手段,即使C級D級也敢說自己有把握和閻羅殿搶人。
他病急亂投醫,乾脆就直接按照某本書里說的,將自己的力量向雲行的大腦里灌過去,企圖用這種粗暴的方式給她來點大刺激,然而結果不太美好,仿佛泥牛入海,一點水花也沒見著,力量輸入進去,消散的悄無聲息。
雲行沉進她記憶的海底,倒是想睜開眼睛暢遊一番,偏偏四周好像隔了玻璃。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但真要詳細看一個人的一生又覺得相當漫長,新的晶核只夠她填補起靈魂的一角,她不滿地拍打邊界,拍著拍著玻璃竟忽的碎了一塊,她不由自主地向外看,這次看到的卻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泛著棕黃色的渾濁液體裡跳動聲一片,什麼東西在顫動,咕咚咕咚,有點像GG裡頭被倒出來還在晃悠的布丁。上次看見的時候好像還是一卷未發育好的心臟和血管,現在看起來也雖然也不怎麼樣,不過總感覺更凝實了一些。
系統的聲音不再是從腦內某一處傳來,它好像升級了音響,現在是3D立體環繞音,它問雲行,聽起來仿佛是個關心她近況的親戚:「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雲行腦袋非常通暢,如實交代:「我要去找一找中心城的第二區。」
「找到又怎樣,找到有什麼用呢?」
雲行說:「好像有事情等著我去做。」
「當然有,」系統說,「但是與你有什麼關係?」
這話說的有點怪,它急了,雲行就愛聽這個,她嘿嘿:「D。」
系統不受傳統口令影響,還挺堅持,對雲行這種無賴也能依舊保持神秘的風度,問道:「難道這裡不好嗎?」
聲音纏上來,像伊甸園中誘惑夏娃吃下禁果的蛇,裡面滿滿都是蠱惑:「你不想要一個安穩的人生嗎?我能感覺到你的情緒,你多喜歡這裡呀,這裡的一切都新鮮有趣,沒有束縛也沒有限制,在這裡前所未有的放鬆,你這傢伙根本沒有雄心壯志,是不是?」
雲行:「滾啊,你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