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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爹娘收尸,他却要好好想想。
一直以来,纪元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在去年时候一定要《春秋》《礼记》一起学。
就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众人看向纪元,等着他的辩解。
聂县令也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一直以为纪元贫而好学,是位天生的神童。
没想到私下竟然这样。
帮自己爹娘收敛棺木,筹备丧事,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听说他已经学过《礼记》,难道不知道丧仪的重要性?
纪元刚要开口,就见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常服的人。
这正是林县令。
不对,应该叫林大人了。
林大人眼神带着怒火,跟着他的官吏也是如此。
三个捕头指着纪三叔,直接怒骂道:“不要脸!这种颠倒黑白的人!怎么敢来告状的!”
县丞跟主簿也冷着脸道:“自然以为我们这些人走了,就能任由他胡乱编造了。”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纪三叔看到林县令,直接瘫软在地上。
纪三婶知道这是林县令后,下意识道:“不是说,不是说他已经走了吗!”
在场的人下意识起身。
里面有什么隐情?
若还看不出来,他们就不用当官吏了。
另一拨捕快赶了过来,这些捕快同样去了安纪村,跟雷力明他们却不是一路。
他们几个直接去找了安纪村的村长,私下了解些情况。
还有几个人又去了纪元二姑夫家,但那边比较远,估计明日才能到。
林县令道:“纪元父亲在河道劳累致死,本官到任之后第一件差事,便是收殓他们的尸体,通知到家人。”
“纪元母亲病重,不能来,所以是他弟弟,也就是你过来。”
“早就买好棺木的尸体,加上官府给的抚恤金,以及安葬尸体的费用,上任县令欠的工钱。”
“本官,一一亲自交到死者家属手中。”
“正荣县因上任县令强行征役,害死本县一十九人,所有人赔偿的银钱,补发的工钱,本官全都记得。”
“纪元他爹被扣在河道共计十三个月,河工艰辛且有危险,官府每日应发三百文,商贾补贴二百文,十三个月也就是一百九十五两。”
一般来说,修城墙的,以及河工,都属于危险辛苦的行当。
官府给的银钱向来丰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林县令不管那么多,账面是多少,他就要发多少,绝对不会克扣一分一毫。
“本地贪污大案上达天听,所有死者家属补偿三十两,并由官府发棺木。只是事情太大并未张扬,可所发之物,本官丝毫不差地发给死者家属。”
“纪元家,是唯一一个女主人生病不能起身,家中孩童年幼的。”
“见你是死者亲弟,本官便让你领走,并私下补贴七十五两,让你好好照顾幼童寡嫂。”
“纪常林,这共计三百两纹银,你花到地方去了!”
“按照你们所说,纪元,可从来都不欠你们的。”
“反而要问问你们,这些抚恤金到底去哪了。”
三百两纹银。
便是在场众人,都不觉得是个小数目。
当然,这银钱是纪元他爹拿命换来的,扣在河道十三个月,最后累死过去。
他用命给妻儿换的银钱,却没能用在给妻子看病上,也没用在养育幼子身上。
纪元猛然知道这件事,脑子轰鸣。
他不是在为自己难过,而是在想,原来小纪元不是寄人篱下,原来小纪元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该死。
该死的,另有其人。
林大人话虽然不多, 可意思很明白。
事情自然从六年前说起,当时建孟府大修河道,修到隔壁连绍县。
那连绍县在本地强召河工, 又跟本地原县令勾结, 放出一日五十文的价格吸引正荣县的人去修河道。
河工之苦, 不堪言说。
每次修运河, 总会死人。
但架不住给的银钱确实不少,当时说的是,每日五十文,还管吃喝。
其实这个价格,对熟知河工有多苦的百姓们来说,都不想去。
可还是有人家想挣这个银子。
纪元他爹就是如此。
纪元的母亲生病, 家里能典当的都典当了,还有几亩地是祖产,实在不能卖。
正好正荣县原县令手底下的人把河工说得天花乱坠。
纪元他爹是不信的,却想着做几个月就回来, 有银子看病就行。
他甚至可以多做几个月, 还能买头牛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 正荣县一百多人过去。
谁料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迟迟不发工钱不说,每日的
', ' ')('吃食也都搀着沙子。
不到一个月,正荣县的人就觉得被骗了,想从连绍县回家。
带着鞭子的监工根本不让走,从此被扣了十三个月。
这十三个月里, 经常有人死, 特别是连绍县的河工,他们来得特别早, 每个人都瘦得不行。
近千河工也反抗过,但每日干活吃不饱,身边的监工还拿着鞭子,更有马匹随时追逃走的河工。
一直到死的人太多了,连绍县死了二百多人,晚来的正荣县河工也死了十几个。
此事让朝廷震怒,派了按察使过来。
才知道建孟府的惊天贪污。
朝廷拨给修河道的钱,大半进了建孟府官员的口袋,小部分进了连绍县等运河沿路县官的口袋。
剩下的,还有打点各项,正荣县当时的县令跟他们串通一气,早就知道这些河工有去无回。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几千两雪花银是到他口袋了,建孟府的上司还觉得他识趣,以后会带他继续发财。
震惊朝廷的贪污案被迅速清理。
但死的人回不回来了。
纪元他爹,就是在河道上,等官府的人过去,他的尸体早就凉了。
当时是盛夏,尸体混着泥土,还有些发臭。
林大人看着正荣县十九具尸体,面露不忍,当地买了棺材,带着十九个人回去。
每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当时林大人,县丞他们,花了很大力气安抚,并且把所欠的银钱,以及朝廷发的抚恤金如数给到他们。
这件事同样没有声张,连他们的村长都不告知。
原因也简单,就怕这些人本就失去家人,骤然露富之后,再被恶人盯上。
于是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这些人当中,林大人对纪元家印象深刻。
没办法,纪元家人丁单薄,纪元母亲还病着,听到丈夫死了的消息,更是起不了身。
好在纪元的叔叔还在,过来的时候也是点头哈腰。
林大人并未想太多,这是纪元的至亲,他们都是血脉亲人,应当不会有错。
谁料发生了后面的事。
也是当时接手混乱的正荣县之后,事情太多了。
他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有再去探查,才让纪常林有了可乘之机。
三年前那会,县学招人,纪元穿着合身的衣服去考试,林大人就更没多想了。
殊不知,那衣服是纪元师娘给他做的。
林大人越想越心惊,他一时疏忽,竟然让小小的孩童,交到这种人口中。
方才他故意躲在屏风后面,就是想听听这对黑心夫妇怎么说纪元的。
越听让他越生气。
什么丧门星,什么孤儿。
白眼狼。
都是他们喊的。
怪不得小小的纪元,竟然这般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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