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秧看得出神。
說起來,世子脾氣還真是好,對下屬、對身邊人都很是親切。
人瞧著也溫和無害又單純……
單純?
虞秧皺了下眉頭,也不再想。
白日裡,她去視察了下名下生意。
在客棧開了「文人墨客」專用房,每三日一場,只要能作出叫縣學先生及衙門縣令滿意的墨寶,就可包吃包住。
又購了批筆墨紙硯捐去給縣學,供窮苦學生取用。
林言馬甲主要打的是岐源居士的名頭,因而求的是名,掙得並不多,但很穩。
虞家的生意,就屬於官商互助,做大做強,掙得多,但盯得勢力也多。
她用的身份不一樣,生意風格自然也有所差別。
也不知謝遲去忙什麼,離開了一日,直到傍晚才回到家。
正好撞上忙完歸家的虞秧,於是二人又合一架車,往縣衙去。
*
入夜,縣衙。
縣令一家住在衙署後院。
虞秧和謝遲到的時候,縣衙已是歡聲笑語,衙役書吏都在前頭飲酒。
他們被領到了後院。
也見到了蘇縣令與其夫人李夫人。
蘇縣令年過四旬,又黑又高又瘦,但精神矍鑠,五官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英氣。
李夫人則身材嬌小,但氣質溫婉,面上帶笑,明明和蘇縣令差不多的年紀,瞧著卻是年輕許多。
虞秧和謝遲朝二人作揖。
她同蘇縣令夫婦介紹了謝遲。
蘇縣令樂道:「好,齊公子丰神雋朗,眉宇清揚,這一看,和阿言一樣,都是我禮朝的好男兒。」
謝遲清早聽虞秧說蘇縣令,想像出來的蘇縣令是不苟言笑、剛毅的儒士模樣。
眼前這個黑瘦顯老還會樂出大白牙花的男子……
確實是有些叫他沒想到。
但再一想,虞秧話里的縣令,似乎又就該是這般樣子。
他眼角微彎了彎,說:「一早聽阿言同我說蘇縣令治浮陽縣的事,便想來拜訪縣令,如今能見縣令,齊某亦是歡喜。」
蘇縣令嘿嘿傻笑了聲。
「你還別說,這麼俊的公子誇我一聲,我腰板都挺直了好幾分。」
李夫人嗔怪地看了眼丈夫,對謝遲說:「齊公子別見怪,他不辦差的時候,就憨傻。」
虞秧笑問:「怎麼沒見著應謙兄?」
李夫人說:「應謙去接阿音來家了,去了有一會,應該就到了。」
話剛落。
蘇應謙高興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我和阿音回來了!」
屈曼青站在蘇應謙身後。
本還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但在瞧見虞秧和謝遲後,那眸光霎時就亮了些。
她對蘇應謙說:「便是那位公子救過你?」
說話時,看向的分明是謝遲。
蘇應謙走到虞秧和謝遲中間。
先輕撞了下虞秧的肩頭,說:「是這位,這位就是我同你說過好幾次的林言林兄弟。」
又朝謝遲笑了下,說:「這位是林言的師兄,齊詔齊公子。」
屈曼青有些詫異。
畢竟虞秧雖是女扮男裝,但扮得卻是十八歲少年的模樣,看著有些消瘦病弱,身高也就和蘇應謙差不多,著實不像能從山匪手下救人的樣子。
她說:「那是我誤會了。嘉音見過林公子、齊公子。」
李夫人笑說:「人都來齊了,我去廚房瞧瞧我煲的湯可是好了,你們幾個孩子在一處玩。」
蘇縣令說:「我跟夫人同去。」
兩位長輩走後。
院子裡就只剩四人。
虞秧將一直拿在手上的盒子遞給了蘇應謙,說:「應謙兄,這是我給你備的生辰禮,祝你生辰吉樂,歲歲逢喜。」
謝遲也跟著送上手裡的盒子。
「略表心意。祝蘇公子康強好眠食,歡樂未渠央。」
蘇應謙接過二人的禮盒,眉眼彎彎,笑得燦爛。
「多謝阿言,謝齊兄。」
他轉身望向屈曼青,見屈曼青盯著謝遲,他笑意僵了下,又喚道:「阿音,我們一道去書房,我給你看個東西。」
屈曼青對蘇應謙明顯冷淡許多。
只「嗯」了聲,便跟在蘇應謙後頭。
虞秧暗嘆。
她可以看到屈曼青身上的重影。
那重影是個精緻漂亮的窈窕姑娘,看著家中應是富貴。
只那重影后的黑簿,似正泛著黑煙,黑煙里像是有一隻鬼手,正不斷擦著【余壽未盡】四個字,像是要將那四個字一點點擦掉一般。
虞秧怔住。
那鬼手,是什麼……
「阿言?小師弟?」謝遲喚了兩聲。
虞秧抬頭,對上謝遲疑惑的目光。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