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睜開眼,半晌之後說:「沒天天在一塊。」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竟然習以為常地認為他和江遂的關係更近些。雲行想起宋明之的警告,心裡頭壓了一座山。
關山阻隔,前路艱險,腳下不知什麼時候便是窮崖絕谷。
他路過一些風景,遇到一點善意,因此產生的依賴和動心,無法宣之於眾,只能藏在心裡,慢慢消化,然後繼續上路。
這條路只能雲行一個人走。
有的人那麼好,該有璀璨的坦途和未來,和註定在絕谷里掙扎求生的自己原是殊途,不該有妄想,不該存旖念。
能有一份普通朋友或同學的情誼,已經足夠。
鄭適又叫了雲行一聲,見他不答話,便湊過來,這才發現他盯著前面的山林發呆,目光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個兩個都這樣?」鄭適嘀咕。
跟過來的俞清擔憂地看了眼雲行,悄聲用口型發問:「怎麼了?」
鄭適搖搖頭。
演練前一天還好好的,江遂去哪裡都和雲行一塊,晚飯後鄭適想一起對一對流程,江遂說不了,轉頭就去找雲行。
結果正式開演,兩人卻一句話不說,一副王不見王的樣子。連鄭適都看出來,雲行好像在刻意迴避江遂。
江遂呢,更絕,吃飯、休息、出任務,視線偶爾冷冷掃過雲行,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多人任務還可以,有一次是兩人一組,恰巧剩下江遂和雲行,結果江遂直接走到俞清旁邊,示意對方搭檔離開。離開的人自然就和雲行一組。
到了這裡,要是再看不出來這倆人有事,大家就都瞎了。
這針對也太明顯了。
雲行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新搭檔,有瞬間的茫然。鄭適看到了,嘖了一聲,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覺得雲行怪可憐。也不知道怎麼惹到江遂了。
他遂哥要是徹底對一個人壞起來,那真是神仙難救。
好在鄭適擔心的「霸凌事件」沒惡化。江遂純粹就是冷,除了不和雲行一組,其他事情上並不欺負雲行。而雲行情緒看起來也不好,從集合到出發都沒開口說過話。
小分隊的隊員都感覺到了,但沒人敢問。反正默契還在,一聲不吭也能配合,一路斬殺,倒也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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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傍晚下起雨。山路濕滑,光線昏暗。
清繳進入尾聲,雲行和鄭適一組,縱深三公里,在最靠近敵營的位置追蹤敵人行跡。
有兩名偵察兵暴露在視線內,雲行和鄭適分兩路追擊。
「注意返程時間。」兩人分開時,鄭適回頭提醒了一句。
「好,注意安全。」雲行說著,縱身躍進密林中。
矯健的身姿即刻和茂林融為一體,在簌簌夜風中難以分辨行蹤。鄭適看了眼表,晚上六點,然後往相反方向跑去。
晚上十點, 鄭適回到營地時,已經比原定返回時間晚了兩個小時,他摘了頭盔,累得半死,拿起桌上一瓶水牛飲。
等他喝完,俞清問他:「雲行呢?」
鄭適手裡還舉著水瓶,聞言一愣:「他沒回來?」
他已經遲了兩小時回來,原本以為雲行肯定比他早,結果環顧一周,發現隊員們四散坐著,都齊了,就差雲行。
俞清皺眉,坐在遠處閉目養神的江遂睜開眼。
「沒回來,只剩你倆了,原本以為你們在一起。」俞清說。
「我倆早就分開了。」鄭適簡單說了下兩人遇到敵方偵察兵的事,又看了眼腕錶。
江遂站起來,開口說了今天第一句話:「什麼時間分開的,從哪裡分開的?」
原本大家不覺得有什麼,清繳任務充滿不確定性,時間不固定,或早或晚不是大事。退一萬步講,這是演練,即便真的遇到敵人圍剿,頂多出局。
所以江遂語氣穩定,面上看著並不急。他是隊長,再怎麼和隊員不和,問一問情況是必然的。
鄭適便又講了兩人任務中的一些詳細情況。
聽起來也很正常,沒有特別值得擔憂的地方。江遂冷靜地聽完,返回操作台前調取定位。
就在這時,外面凌空劈下一道閃電,將屋內照得雪亮,緊接著是轟隆一聲雷響,淅淅瀝瀝的雨漸有傾盆之勢。
GPS信號中斷。
通訊設備連接不上。
焦灼氣氛漸起,大家面面相覷。這種情況極為少見,但深山密林本就環境複雜,再加上惡劣天氣,誰也不能保證不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