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雲行壓下發顫的尾音,看下前面升起的擋板,司機開車很穩,後排發生了什麼充耳不聞。
「是嗎?」
雲行全身僵直,重複道:「沒有別的理由。」
宋明之終於放開他,滿意地拍他的臉,換上寵溺的表情:「這才乖。」
見到夏顏的時候她剛用完藥,還在睡。宋明之去隔壁房間工作,雲行等夏顏醒來。
仿佛感受到兒子的氣息,夏顏醒得很快,見到雲行有些激動,悄悄掩住受傷的手臂,拉著人坐下說話。兩人聊了很久,都是日常,話題挑不出一絲不妥來。
最後時間差不多了,雲行得回去,拉著夏顏的手喊了聲媽媽:「您要保重身體,其他的事有我。」
未盡之意夏顏明白,她眼泛淚光:「泛泛,你也要答應媽媽,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雲行努力壓下眼中濕意,沖夏顏擠出個安撫的笑容。
管家帶著他下樓,宋明之在開一個跨國會議,還沒結束,他站在花園裡等人。從這裡,抬頭能看到夏顏病房的窗口。
起風了,晚霞淡去,黑暗即將降臨。
他又想到江遂,他今天從訓練場離開時很急,江遂直接跟出來,問他什麼事。他顧不上說話,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便穿過崗亭,跑向校門外。
門外等他的車,等他的人,他都無法坦然讓江遂看見。
更遠的地方等他的母親,他更無法對江遂訴之於口。
真可笑,他竟然在滿是沉重和桎梏的命運中,在被那樣珍重對待之後產生的不切實際中,昏了頭一般悄悄幻想過他和某人的未來。
他背負的東西太多,沒一件是自己能說了算的。他也不夠強大,甚至不能現在就帶媽媽離開。
他們怎麼會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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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遂晚上破天荒回了家,江憲見兒子回來,以為他想通了,鬆了口氣。
「周末的慈善晚宴魏家父母都在,你多和人家女孩聊聊。」江憲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江遂大步上樓,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聯姻的事已經定好了,你爺爺會正式通知你。」
不到一分鐘,江遂從樓上房間下來,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包,走路很快,幾步已到大門口。
江憲站起來,跟了兩步,見兒子不為所動,聲音提高了些:「江遂,這不是兒戲。你將來要結婚,和哪個omega不是結,總統家的外孫女,哪一點配不上你。」
「我不會參加,要去你們去。」
江遂的話和關門聲同時響起,砸在客廳里。
沒一會兒,一輛改裝過的車從江家地庫開出來,刺耳引擎聲劃破傍晚的寧靜,呼嘯著衝出大門,轉眼不見蹤影。
車開到新和山腳下,江遂停下來,抽了兩支煙。從雲行在訓練場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他知道雲行一定是遇到很急的事,臉上的擔憂不作假,而能牽動雲行心弦的,應該就只有夏顏。
他打了兩個電話,又發了信息,雲行沒接沒回,江遂克制著沒再打,等了一段時間依然毫無消息之後,便直接回了家。
江遂房間連通著一間無人知曉的暗室,他從暗室里挑了兩把彈匣容量33發子彈的ock17,選了一輛防彈車,往新和山開。
抽完煙,他從新和山背面陡峭處攀援而上,十幾分鐘後,已經能看到隱藏在山腰處的宋宅。夜色漸濃,有一輛黑色轎車從山路上駛過,進入宋家大門後,隱進宅院深處。
那是宋明之的車。是今天下午帶走雲行的車。
就在這時,江遂電話響了。
雲行的聲音清冷疲憊,語調克制,解釋自己沒接電話的原因是家裡出了點事情。
——像在和不熟的朋友說著客套的話,和學校里兩人單獨相處時的雲行判若兩人。
江遂的聲音被山風吹得空蕩冷寂,他問:「有沒有事?」
雲行頓了頓:「沒有。」
江遂又說:「任老師今天沒找到你,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雲行的回答依然有著像在公共場合講話般的客氣:「下周一吧。」
還有四天。
江遂沒說話,呼吸順著電磁波將遙遠的兩人牽連在一起。雲行聽得懂江遂每句話背後的意思,也聽得見江遂藏在深處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