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禮——」
台下齊刷刷舉起的手臂如林海翻湧。雲行回禮時,修長的手指划過太陽穴,繃出凌厲的線條。
全場掌聲雷動。
禮堂最邊緣的立柱旁,宋明之將身形隱沒在陰影里。醫用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卻遮不住眼底翻湧的情緒。
他已經三年沒踏入過首都——自從宋氏集團被各方勢力聯手圍剿後,這個曾經叱吒商界的alpha就再沒資格站在光天化日之下。
西裝內袋裡的藥瓶隨著他急促的呼吸發出輕微響動。醫生上周的警告言猶在耳,他的腺體機能已經完全失效。
他甚至已經不能稱之為是一個alpha。
他已經離開這處浮華地很久,被各處關節掣肘,艱難維繫著早已沒落的宋家,然而現在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拔掉根基的商業巨輪,還能勉強維繫幾年,不好說,或許坍塌只是瞬間的事。
他原本不想來,可日夜被一個念頭折磨著,還是悄悄來了。
他從未這樣隱藏過自己,像過街老鼠,不能見光。可即便如此,他告訴自己,只是來看一眼。
他站在人群之後,看雲行和前來祝賀的同僚握手,看雲行接受大家的恭喜,看雲行和江遂並肩站在一起,仿佛無堅不摧。
雲行似乎感受到什麼,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那一眼,不知道有沒有認出自己,眼神平靜,什麼也沒有。
雲行終於長成了他惹不起的樣子。
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借過。」
兩個年輕軍官從身後擠過,宋明之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這個曾經在談判桌上睥睨四方的商業巨子,如今連和他人的衣角相觸都要心驚。
台上,江遂不知何時站到雲行身側,正低頭為他調整略歪的綬帶。雲行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這個曾經在宋家隱忍求生的少年,如今連一個眼神都不再施捨給舊人。
宋明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鐵鏽味在口腔蔓延。他最後看了一眼高台上光芒萬丈的omega,轉身離開。
「怎麼了?」江遂覺察到雲行有些異樣,順著他的視線往人群邊緣看。
雲行笑笑:「沒什麼。」
江遂收回視線,跟雲行請假:「大校,今晚的慶功宴,我要晚一點到。」
晚上有一場跨國視頻會議要開,江遂不想錯過雲行的每一個重要人生節點,因此把時間壓縮到極致,但也只能後半場才到。
「好啊,我等你。」
又一位三星上將前來道賀,江遂不動聲色地後撤半步,為對方留出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他的後背抵在大理石立柱上,視線牢牢鎖住雲行的一舉一動,就像這些年始終如一的守望姿態。
雲行和上將正在談論邊境最新部署,手指在虛空中划過,金色綬帶隨著他微微傾身的動作流淌著細碎光芒,仿佛有星子墜在肩頭。
江遂的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婚戒內側的刻痕。他想起昨夜雲行伏案工作時,檯燈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光;想起暴雨天執行任務歸來,那人濕透的額發下灼亮的眼睛;想起每個晨光熹微的時刻,雲行熟睡時恬靜的面龐。
水晶吊燈的光瀑里,他的愛人閃閃發光。
江遂怎會不知道,鯤鵬不該囚於水泊,天雲無法收入囊中。
雲行的光彩註定不會囿於一席,也不該只在一人面前展現,他首先忠於自己,才是忠於愛人,忠於國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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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啦,自己撒把花兒。
感謝大家陪伴,泛泛和小江會長長久久地幸福下去。
會有一篇從江遂妹妹視角寫的哥哥和哥夫的番外。
另外:原本計劃在番外寫厲初和殷述的故事,但內容有點多,就單獨成篇了,文名叫《回音》。不是三人行,但很創人,潑天老狗血,想要追求純愛且接受度不高的朋友就不要看啦。已經放到預收了,在作者專欄。
《回音》是個小短篇,大約十萬字左右。我儘量全文存稿,8月初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