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霧極為溫柔地撫著樞零的後背。
他的雙眼中正溢滿出一種柔軟的光亮。
這種光會使人不自覺地信服起他的話,就仿佛擁有魔力,一種讓任何人都染上趨光性的魔力。
又或者,可以將這種「魔力」稱之為——聖性。
他的語氣像在布道:「因為一種情緒可以戰勝另一種情緒,愛會為人戰勝恐懼。你的族胞們對你的恐懼,只是源自於未曾接觸共處前的偏見。
「就像陸生的動物害怕河流,他們啜飲河水,卻又同時害怕跌入河中。而偏見可以被情感消弭,就像飛鳥可在水面嬉戲,人可以通過自己的力量浮於水裡。」
他橫抱著樞零站起身,「我親愛的陛下,我會帶你去找你心愛的四位大師們分別索要一個擁抱。」
「不……」樞零緊張得圈緊了抱在曦霧身上的手。
曦霧向前的腳步毫無停頓。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認真阻止我。你有很多可以停下我繼續往前走的方法,不是嗎?
「不管是喝令我,還是從我身上跳下去,還是用心能將我定在原地,你為什麼不那麼做呢?陛下?
「你總是顧慮著別人會害怕你,就強迫自己從所有人面前躲開,可你有沒有為你自己著想過?
「你有沒有想過大家是會願意接納你的,你又並非一個壞性子的人。你在星際網上都能交到那麼多朋友,換回到你的族群中,你就反而交不到了嗎?
「難道你的族胞們,儘是些偏見到連是非善惡也辨不清了的、壓根不值得結交的壞蟲?
「到底是大家在排斥你,還是你自己從沒接納過你自己,是你的記憶還一直停留在你成為異常個體的那一天,你一直沒能從那種突然而來的恐懼中走出來。
「樞零,今天已經是你第三千六百歲的生日了,你的日曆真的該翻頁了。你要是伸不出手,那就讓我來替你翻。」
樞零不禁將他埋在曦霧肩窩裡的面頰稍稍抬起,向上看去。
曦霧少有的沒在笑。
過分莊嚴肅穆到像一座靜止的白色石膏像,連他纖長的睫毛都帶上種石雕般的質感。
但正從曦霧身上溢散出來的那些情緒,卻並不似石膏像般冰冷。
它們是堅實的、溫暖的、富有支撐力的,就像他正抱著樞零的這雙臂膀一樣。
樞零不覺將自己的心跳聲與曦霧胸膛上傳來的心跳聲頻率相貼近了。
就像一顆流浪的星體撞進另一顆星體的引力捕獲範圍,他被動又主動地尋找著那條,能讓自己在他身畔安身的引力軌道。
當曦霧也低下腦袋,將那雙冰藍色的丹鳳眼向他看來時,樞零的心底陡然孳生出了一陣從未有過的情緒。
似心中的一隻卵莢開裂,新孵化出了許多隻小蟲,他們用尚未硬化的柔嫩節肢在她的心頭上爬來爬去,好奇著未來與明天是什麼樣的。
——這是樞零曾從母親的腦袋中看見到過的一段記憶。
「樞零,你之前說我很好,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好的人,我也覺得你很好。」
曦霧的尾巴伸來,它輕輕摸了摸樞零的臉頰。
「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辦法哄我開心,雖然你總是笨拙地鬧出烏龍,經常分不清別人給你提的建議只是在跟你開玩笑……」
一想到這段時間他和樞零的那些回憶,曦霧便不禁失笑。
什麼相信了別人說的,只要讓曦霧在燒紅的釘床上孤身睡一晚憶苦思甜,第二天曦霧的臉上保准堆滿了笑容,再也不會不快樂了。
當時曦霧問樞零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要是在那上面睡一晚,他直接沒有第二天了,並且樞零會被鐵板燒法皇人給香得直站在床邊上流口水。
樞零嚴謹地回答說,他有給曦霧準備安全防護服以防止曦霧在床上睡死過去,一邊又吸溜了下口水……
什麼用寶石、貴金屬給曦霧做了一頓極其華麗豐盛的愛心晚餐。
當時曦霧問樞零有沒有一種可能,身為普通碳基生命的他是咬不動更消化不了這些食材的。
樞零嚴謹地回答說,他可以幫曦霧把「食物」切成小塊,並且有給曦霧準備一根食道導管,使曦霧可以一邊吃一邊用導管往外排泄而不必消化……
什麼按「熱心網友」們的建議給曦霧送來一堆諸如女裝、狗鏈、鋼絲球之類的禮物……
曦霧臉上的笑,逐漸變得有些無奈。
他的尾巴在樞零高挺的鼻樑上颳了一下。
「哎……你甚至還聽信說要給我納妾。你那天真的把我給氣到了,你怎麼能捨得把我分給別人!要不是我心知道,你多半是不完全理解『納妾』是什麼意思的,那我那天絕對要打扁你的屁股。」
樞零心虛地將羽須往兩邊耷拉。
「你以後可再也不能說這類話了,不管是說要跟我離婚放我走,還是說要給我找別的人。你這樣做我半點也不會開心的,我只會生氣。
「而除此以外……」曦霧的微笑又甜又澀,「謝謝,你為我留下的這些所有記憶。你要送給我的幸福與快樂,我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