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曦叔叔,你在找什麼?」她又好奇地問,「現在的天氣也沒有特別熱吧,怎麼斷電了豬豬就會被熱死呢?」
「……」海曦過了一會兒,回答說,「我在找口罩。」
他一副很平靜、很隨意的樣子,拿著口罩走過來,給周妙妙戴上。
「因為豬棚里的豬豬很多的,那麼多豬呆在一起,它們的體溫會把豬棚里的溫度都升高。而且豬豬還喜歡放屁,屁是溫室氣體。兩相疊加之下,豬棚一到夏天就必須得開機器通風製冷,否則豬豬就會中暑死掉。」
「哦,原來是這樣。叔叔,那我們冬天在房間裡打很多屁,是不是也就有很多溫室氣體保暖了?」
海曦努力笑著,也去給樞零戴口罩:「理論上可行,但現實中我覺得不行,我們會被臭死的。」
樞零偏過頭剛表現出一點對戴口罩的抗拒,海曦便突然好似發瘋一樣地大罵:
「你犟什麼犟,快戴上!我現在沒跟你開玩笑!你們戴上口罩以後都不准取,我沒允許前,路邊的東西你們也都不准碰!都聽見沒有!」
周妙妙在海曦轉身離開去重新背上背包時,她小聲嘀咕:「叔叔好兇哦……」
「……」樞零第無數次地選擇了沉默無言。
三人都戴好口罩後,他們繼續往前走了。
越向遠方那座城市靠近,空氣里的腐臭味也就越濃烈。就像是那座城市在死亡、在腐敗一般。
忽然,周妙妙手指著遠方驚呼:「叔叔!傻帥!那裡是不是躺著一個人?」
樞零很早就看見路邊的那一堆了,但他沒有識別出那是藍星人類。
他過於優秀的記憶力反而導致他有些識別障礙,一旦識別對象跟他腦袋裡的那些教科書式的參考圖稍有衝突,他就常常認不出來了,會心想那或許是一個新品種。
更何況,路邊的那一堆…渾身長瘡流膿、散發著濃烈惡臭的…人,即使是藍星人類們自己,也不願輕易將他識別為同類。
因為這太痛苦了,這不該是人承受的苦難,他們不願見正有同類這樣受苦,便情願在潛意識裡否認那躺著的是一個人。
海曦在看見那人後,他渾身一抖。
迅速地從兜里掏出蓋革計數器看了一眼,它很安靜、很平和。
「……你們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海曦對他們說,「我去問一下情況。」他往前走了幾步後,又不放心地轉回頭,「別跟過來!你們不准跟過來!」
他露出一副很兇惡的表情。在確定大傻帥和周妙妙都不會跟過來後,他才捂緊口罩憂心忡忡地再度往前走。
一靠近,便聽見地上躺著的那人在痛苦地哀嚎,神志不清地胡亂罵著些跟生.殖器、性.交、亂.倫有關的髒話。
他身上纏著的那些繃帶以被膿血完全污透,數隻蒼蠅蚊子正圍著他營營地叫。海曦可以肯定並負責任地說——這個人就快死了。
「你還能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想問——」
「殺了我吧!」那人忽然間痛哭流涕地大喊,「我再也熬不下去啦!兒子!爸爸不能走去找你啦!婆娘!你帶著咱兒子改嫁吧!以後你們記得多給我燒點紙錢就好啦!」
「……」海曦也加大聲再問他一次,「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核彈爆炸啦!好幾顆核彈一起炸啦!」他驚恐又癲狂地大叫,「城裡人都要死光啦!醫生都死啦!大家也都要死啦!」
海曦抬頭看向天空,又看看蓋革計數器,最後看看遠方的城市。
「……」他默默咽下一片碘化鉀。
將死之人哀求:「你行行好殺了我吧,我實在是太痛啦……你用我身上的繃帶,在那邊打一個繩套,你行行好扶我過去掛上去就好……」
他又模糊地呢喃:「我包里有一把很大的泡泡槍,你可不可以幫我拿給我兒子,他一直很想要,這邊賣得便宜……還有金子銀子,我趁亂給我婆娘拿了好多金項鍊、銀鐲子,她一直罵我沒用,賺不到錢……我賺啦,但是工頭不發給我,我這次又沒討到錢,又沒錢……」
他重重喘著氣,黃里滲紅的眼睛瞪大得像牛,膿水正取代著他的淚水下淌。
忽然,他的脖子梗直得像一截木樁,他像一隻夜梟一樣地悽厲叫喚:「兒啊——!婆娘啊——!媽媽——!」然後便頭一歪,死不瞑目地咽了氣,肛.門噼哩噗嚕地放起夾屎的屁,他死了。
海曦快步往回走。往周妙妙和大傻帥一人嘴裡塞一片碘化鉀。
周妙妙包著眼淚:「他,他怎麼了?」
「死了。」海曦平靜地陳述。
「嗚嗚嗚……」她哭了起來,「核彈炸了……嗚嗚嗚……他死了,城裡人都死了,大家都死了,嗚嗚嗚……叔叔,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我們要去哪兒……」
「進城裡去,我們沒有吃的了,我們得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