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的語氣怎麼跟弟弟被重點小學錄取了似的?
「哎呀,你不懂。」珍珠眼珠轉了轉,又轉回到罐頭上,「話說回來……我記得你好像不愛吃肉來著。」
烏鴉:「……」
行吧,他不愛吃甜的也不愛吃肉,就愛喝下水道味的西北風,這倆小崽子,真不愧是一個媽生的。
他沒脾氣地把罐頭遞了過去,褐發少女歡呼一聲,從口袋裡掏出個蓄謀已久的勺。
誰知才剛挖進去,就聽身後炸起厲聲呵斥:「珍珠!」
珍珠一哆嗦,勺掉地上了。
伯爵一腳把珍珠的塑料小勺踩碎了,劈頭蓋臉罵道:「你沒有自己的飯嗎,到處討別人的飯?」
烏鴉也讓她嚇一跳——上次他在醫院把罐頭分給小六,伯爵也沒說什麼。
「起來,不要臉的東西!」伯爵踢了噤若寒蟬的少女一腳,「院裡走圈去,我再聽到你多嘴多舌,就割了你的舌頭。」
兩個年長些的女人趕緊過來拉走珍珠。
「快走,聽嬤嬤的話。」
「月份大了是要少吃的,咱們跟樓上的不一樣,不能長太胖,嬤嬤是為你好。」
烏鴉沒明白這裡面有什麼忌諱,但作為共犯,還是安分地等著領自己那頓揍——他這一大早挨好幾頓鞭子了,不差這兩下。
誰知伯爵趕走了珍珠,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烏鴉歪頭凝視著她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小口肉罐頭,嘗了嘗,又悄悄吐出來。
然後他把罐頭放在一邊,縮進角落,看似隨意地把小臂搭在蜷起的膝蓋上。
凡人不可見處,他的手指穿透時空與生死,碰到了麵包。
才剛碰到麵包的手,他就被她茫然雜亂的心緒淹沒了。
這種情況其實也蠻常見,因為人的意識不是單線程運作,每一秒,可能都有無數念頭閃過。
一般來說,被害人的遺言比較好分辨,除了「救命」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震耳欲聾,海嘯捲起的巨浪似的,比雜念高出幾十米;不懂事的孩子想法簡單,思緒像鼠尾粗的小溪,最後的念頭像水中落葉,不管浮沉都一目了然;年老壽終正寢的人思緒平和,聽來仿佛波瀾不驚的大河,遺願則如反覆徘徊的小舟。
最麻煩的就是麵包這種,半大不小,懂一點事、沒懂全,想法很多、沒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