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語坦蕩直白,直接搬出自己的婚事,不似之前那般怯懦。
幾乎瞬間,皇帝驟然抬眸,「你恢復記憶了?」
第102章 點絳唇12一縷孤魂隨表妹去了,也好……
溫憐沒有隱瞞,直接應下。
幼時在宮中時,陛下有時見到她,會將她抱在懷裡,讓自己喊他皇伯伯。
溫憐謹記母親的話,只稱呼陛下。
到了少時,自己成了准太子妃,陛下也時常在私下說,命她同齊望陵一起喚他父皇,溫憐也不曾越界一步,依舊喚他陛下。
眼下溫憐顧不上那麼多,只磕頭道,「皇伯伯,阿憐斷了兩次姻緣,如今終於尋得如意郎君,
只想在府中相夫教子,不想再同親人分離。」
她說完,又重重磕頭,伏著身子,雖身形纖瘦,但周身都透著抗拒二字,帶著幾分決絕。
皇帝沉默片刻,沒有再多言,而是撿起桌上的一本奏摺遞給一旁的太監。
太監俯身接了過來,拿到溫憐面前。
「徐夫人。」太監總管輕輕喚了一聲。
溫憐起身,不解地看了坐在身前的皇帝一眼,隨後打開奏摺。
上面是父親的請辭,在奏摺的最後,他又談到了徐逸之,說自己不在朝中,徐逸之可取代其位,替他輔佐陛下。
「你父親如今要離京,朕念及他年事已高,便答應下來,徐卿行事謹慎滴水不漏,又深得朕心,本想破格提拔他做中書令,頂替你父親的位置,可方才殿中之事,阿憐也親眼瞧見。」
「之前廢了你和太子的婚事,是朕一時衝動,眼下朕給你機會,讓你親自選擇。」
溫憐手握奏摺,讀著上面的字,如何不知曉父親在為徐逸之鋪路。
「朕乏了,阿憐回府罷,如今金國使者還未離京,阿憐早些考慮罷。」
溫憐聞言,攥緊奏摺的手用力,俯身叩首,「謝過陛下。」
從宮中回去的路上,秋風蕭瑟,溫憐只覺周身徹底冰冷,宛若行屍走肉在宮牆之間穿梭,怎麼走都走不出這條路。
往前看是懸崖,往後看卻有一群人站在那裡,將她逼上絕路。
淚水不知何時落下,大顆大顆落在地上,雙腿沉重無力,溫憐只覺心上也徹底失了力氣,扶著朱紅宮牆,才堪堪穩住身子,沒有摔倒在地。
若她答應,表哥便可晉為中書令,若她不答應,卻不知有什麼後果在等著他們。
是又要遠赴他鄉,還是親人分離。
溫憐靠著宮牆,回想大殿上的事情,心中沒來由生出恨意。
既恨那兩條狼選擇自己,又恨金國使者咄咄逼人,也恨齊望陵的那句話……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齊望陵會親手將她逼上絕路。
路過東宮時,透過敞開的朱紅大門,望著裡面花葉凋零的花楸樹,五臟六腑開始泛起噁心,溫憐扶著牆壁的手攥拳,整個人垂頭乾嘔不止。
路過的宮女太監側目看了她幾眼,快步從她身旁經過。
溫憐用帕子捂唇,強穩心神後,才撐著身子離宮。
溫府的馬車候在宮門外,知曉他在裡面,溫憐臨上馬車前輕輕拍了拍臉,才擠出一個笑容。
掀開幕簾,卻見徐逸之坐在裡面。
溫憐牽著他的手上了馬車,低垂腦袋正想著如何解釋時,側臉忽然被捧住。
「方才哭了。」語氣帶著篤定,不是問話。
溫憐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眶,「沒有,風吹過來,有東西鑽進了眼睛裡。」
徐逸之垂眸注視她片刻,命車夫駕車,隨後雙手捧住她的臉,俯身溫聲問,「哪隻眼睛?」
「這隻。」
溫憐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裝作很難受的樣子揉搓,「好似是沙粒,磨得眼睛很疼。」
話音剛落,徐逸之微微低頭,指腹貼上她的眼皮,很輕地撥起。
呼吸交纏,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溫憐眨著眼皮,淚水再次溢了出來。
她小聲含糊道,「表哥好了嗎?」
徐逸之沒有回答,過了半晌,才在乾淨的眼皮上輕輕吹了口氣,未吹走什麼沙粒,只在眸中激起一陣漣漪。
「表哥不會讓阿憐遠嫁。」
撫在眼皮上的手退後,攬上溫憐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
溫憐枕著他的肩膀,眼中淚水朦朦朧朧的,過了良久,才貼上他的側臉,很輕地嗯了一聲。
「好阿憐,告訴表哥方才陛下說了什麼。」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令人感到可靠。
溫憐沉默片刻,只伸手回抱他,卻未提及剛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