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身子一僵,俯身將她抱在懷裡,環住她後背的手用力,「娘親在。」
她知道阿靈還小,需要照顧,但她也知道那些人是阿靈的鄉民,若阿靈更願意隨他們離開,她也不會阻攔。
可現在阿靈選擇了她……
溫憐望了眼流民離開的背影,抱著阿靈走入營帳內。
沒了羊奶,溫憐只能試著餵阿靈米湯,還好小孩不挑食,她餵什麼吃什麼。
溫憐撫著她的側臉,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乖阿靈,等回了血狼關,便有喝不完的羊奶了。」
阿靈伏在她懷裡,雙臂緊緊勾著她的脖頸。
溫憐輕拍她的後背,哄她入睡,阿靈坐在溫憐腿上,闔上眼睛沉沉睡去。
小孩的眼睛很大,睫毛又黑又長,一副當地胡人面孔,很漂亮。
溫憐望著她沉睡的容顏,心裡不自覺想起霄兒,不知曉他如今在京中過得如何,離了她之後有沒有認真聽夫子講課。
邊關戰事剛起,不知還要打多久。
溫憐輕輕嘆息。
入夜後,風沙不僅未停下,反而越刮越烈,營帳外的風呼嘯不停,好似狼群呼喊。
阿靈睡得不安穩,蜷縮在她懷裡,溫憐抬手,覆在她的耳朵上。
過了良久,小孩才安靜趴在她懷裡,沒有再翻身。
臨近子時。
溫憐忽覺什麼在扯自己,她緩緩抬起眼皮,卻見阿靈睜著一雙亮色眸子,盯著她,認真道,「他們來了。」
「誰?」溫憐未理解她的意思。
阿靈扯著她的衣袖,快步向營帳一角的陷阱走去,她掀開木板,想要將溫憐推進去。
溫憐眼神不解,方要問她到底發生何事,門外忽得傳來一陣馬蹄聲,「誰在那裡!」
好似一隊看守的人馬離開,過了半晌,又一隊看守的人馬離開。
營外士兵所剩無幾,可馬蹄聲還在耳邊盤旋。
溫憐眸色微怔,待聽到一道粗獷的罵聲後,身子徹底冷了下去。
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越靠越近,最後停在營帳前。
「人都去哪裡了?」
「那女人呢?曹京雲不是說徐夫人隨流民一起離開?」
幾個壯漢手持大刀,走進營帳,四處搜查無果後,以為撲了個空,抬腳踹翻床板,坐了下來。
篝火仍在燃燒,刺啦刺啦的火星子向上蔓延,幾人扔下大刀,罵了幾句髒話坐了下來。
「流民也不在,只有外面那隊士兵。」
「他娘的,又被曹京雲耍了。」
幾人就地而坐,大聲痛罵起來,開始吃起營帳內殘留的食物。
風沙從外面湧進,沒過多久覆在營帳角落的木板上。
木板之下黑漆漆的深洞之中,溫憐蜷縮著身體,環抱著阿靈,抬手捂在她的下半張臉上,渾身不自覺
顫抖。
地上交談聲不停,一群人痛罵完,又開始喝起士兵殘留的酒水。
忽得腳步聲靠近,停在木板附近,「什麼東西,堆在這裡?」
翻找聲在上方傳來,摻雜男人問話。
溫憐身體霎時一僵,緊閉雙眼,極力壓制自己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聲音斷斷續續在頭頂響起,溫憐的心也砰砰直跳,儘管雙腿酸麻脹痛,她也未敢挪動一下,生怕傳出響動。
過了良久,酒壺碰撞聲響起。
腳步聲漸漸走遠,「看我發現什麼好東西,這破地方還藏著幾壺酒。」
幾人圍坐在篝火旁,手握酒壺一人一口,很快分完酒水。
一人隨手將酒壺扔在地上,啪嚓一聲,碎裂聲在頭頂響起,溫憐身體一顫,躬著身子,緊緊抱住阿靈。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他們快回來了」,頭頂才傳來收拾整頓的聲音。
正當溫憐以為他們要離開時,遠處忽然想起碎裂聲,好似有人砍斷撐著營帳的木柱,嘩啦一聲,整個營帳坍塌下來,倒下的木柱重重砸在木板上,發出砰的一聲。
風聲變得清晰,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刺啦火聲。
洞內忽得熱了起來。
馬蹄聲漸行漸遠,隱進風中。
溫憐驟然鬆了一口氣,頭倚著洞壁沉沉睡去。
好似知道他們已經走了,阿靈趴在她的懷裡,也累得闔上眼皮。
兩人躲在地下深洞之中,地上的火借住風勢,越燃越烈,到最後,一切化為灰燼。
折返歸來的士兵站在遠處高地上,見狀眸色愕然,知道中了計,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面色凝重,向戰線前方趕去。
溫憐困在地洞之中,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入目所視依舊是無邊的黑暗。
不知他們會不會折返,溫憐不敢輕易離開,蜷著雙腿坐在地下。
懷中傳來響動,阿靈不舒服地轉了轉身,靠在她懷裡,緊抓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