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已經全都清醒了,七嘴八舌點評起來。
「又是這裡,總也不修。」
「晃得人直想吐,晚上回去弄點漿水吃。」
「忍一忍吧,反正這一段也不長,馬上就要到了。」……
馬上就要到了。
這句話如同魚鉤上的餌,不露痕跡地鑽進杭柳梅的耳朵,從她心底釣出一絲激動,卻因無人訴說,又迅速脫鉤鑽回心底了。
她的手伸進布包找紙筆,卻在包底摸到了之前未曾察覺的一團硬物。拿出來半個手掌大的小布團,展開是十幾塊發黃的冰糖,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給她放進來的,也沒和她說一聲。
杭柳梅鼻子一酸,趕緊捏起一塊放嘴裡,餘下的小心包好放回包底。離目的地越近,甜味越濃。
「外婆、媽媽、姐姐還有爸爸,我就要到敦煌了。」杭柳梅獨享了一塊冰糖,也算和他們分享過喜悅。
縣城不大,車七拐八拐就到了站,木板上有著三個朱紅大字——「敦煌站」。
已是薄暮時分,杭柳梅跳下車,甩著辮子左顧右盼地找人。出發前老師給她講過時間地點,也做好了安排,按道理說在她下車的時候,研究所會安排同事接應她的。
周圍有許多人在說話,還有許多人在喊人名,可是沒有一個是她的名字。
剛剛一起蜂擁下車的人群又迅速分散,他們都奔向下一個目的地了。原先熱鬧的車站突然冷清下來,眼看太陽西沉,杭柳梅開始擔心了。
她慌不擇路地問身邊人,你好,敦煌文物研究所該怎麼走?你好,有沒有人一同去敦煌文物研究所?
大家都在搖頭。杭柳梅的眉頭一直皺著,出了一身薄薄的汗,她煩躁地把圍巾從脖子上一把扯下來,拖著行李繼續四處奔走問路。
今夜一個人流落車站該怎麼辦?杭柳梅看向候車的木板條座位,心想大不了在這湊合一晚,天亮了再去找地方。接著不免生出一絲怨氣,同事是怎麼回事,難道全然不聞不問嗎?
正站著想,一對中年夫妻喊她,他們說要路過那邊的村子,可以把杭柳梅捎過去。杭柳梅看了看他們身後的牛車,再看看無人等候的車站,道謝之後就和農婦一起坐了上去。
其實她只要再在原地多等幾分鐘,就能等到從小巷裡衝出來的女同事了。因為所里沒有什麼接待新人的吃食,加上當時車還沒到,她就到附近去買雞蛋和糖,緊趕慢趕,還是和杭柳梅前後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