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門兩側都是展館,走了很久才真正到寫著陽關的門樓。旅遊設施倒是有模有樣,大門口立著告示牌,貼了一張「通緝令」,杭柳梅指著上面長髯大漢的畫像問小麥:「這個長得像不像你爸?」小麥本來以為她又在亂開玩笑,仔細一看還真有點神似。
穿過城門要想去真正的陽關舊址,只有兩個方法,驢車或電瓶車。四個人順理成章地坐上了青藍帳黃流蘇的驢車,昭君出塞不過如此。
放眼望去一馬平川,狂風橫行霸道,黃褐色的砂石地望不見邊,光禿禿的土丘什麼也遮擋不住。要真是出塞,此刻應當肝腸寸斷,哪像杭柳梅還有心情當場背誦「不識陽關路,新從定遠侯。」
「繡春姐,你還記得你上一次坐驢車是什麼時候嗎?」杭柳梅盤起腿愜意地靠在車欄杆上,叮囑駕駛毛驢的人可以走得慢一些。
「上一次?我哪這麼好條件還成天坐驢車馬車的,能兩條腿走的都不靠畜生了。」祁繡春想了想,「不過後來回陝北的時候,我帶著鶯鶯給我爺爺燒紙,她太小了走不上去,我弟弟把她放毛驢上拉上山的。」
「咱們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還坐過好幾次,你記得不?」
「還說呢,那頭毛驢犟得很,一點也不好管。我後來寧可騎自行車,也不樂意坐驢車了。」
杭柳梅看向遠處,慢慢說道:「我和老薑在西安坐過一次驢車,還遇見了一個奇人。那會我們剛結婚,回娘家的時候順便到附近玩玩,隔壁鎮上有廟會,有一個攤位被圍得水泄不通,我們倆擠進去看,是一個戴著瓜皮帽的老頭,他雙手插兜坐在躺椅上,也不搭理人,面前只放了一個杯子,但那個杯子真是奇了,敞口淺腹的小茶盞里竟躺著一片樹葉,連樹葉的葉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問多少錢,他不搭理,有人問他那怎麼做的,他也不說,有人問他從哪來,他才很不屑地講,江西吉州。我那會也愛湊熱鬧,就混在人群里故意逗他,大聲說『這杯子沒什麼了不起啊,我們在敦煌還見過夜光杯呢!』
結果就我這一句話讓這老頭急了,他找不見我,就對著人群嚷嚷『夜光杯?夜光杯算什麼!這可是木葉天目盞,是留下來的寶貝!看見這裡面是什麼了嗎,是真正的樹葉,要把它燒在這樣的黑釉上,一窯生,一窯死,多少人一輩子都做不出來一個奇蹟!』
我當時已經不敢亂講話了,那居然是真正的樹葉燒出來的!我還想多看兩眼,有財大氣粗的就要掏錢,他當場拒絕,說就是擺出來讓所有人漲漲見識,知道老祖宗還留下這麼個手藝。別人就說他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多燒幾個。他說他就是要到秦嶺里挖什麼泥,將來做出最厲害的木葉盞,說完就把攤收了。我看他穿得破破爛爛,但是為自己的杯子神氣的很。
後來我就記住了那個怪老頭,我當初最早不是就想學制瓷的嘛,學校把我調去學畫畫,到了敦煌就更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