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郁春明哪裡還能想得起來這兩邊坐了三排無辜群眾?他追窮不舍,揮手一拳砸在了那「列車員」的臉上,兩人隨之一起倒地。
「別拍,別錄!」關堯跟在他後頭,一面左支右絀地制止圍觀群眾拍照錄視頻,一面又要替郁春明去按壓那人。
但很顯然,這樣混亂的情境下,並不適合抓捕。
關堯艱難地掏出手機,然後再艱難地給韓忱撥去電話:「通知鐵路部門,抓緊時間停車!」
不過眼下的郁春明根本管不了那麼許多,他正在掏腰後的手銬,準備擰住這人。
但誰知這位假冒列車員的男子渾身蠻勁,他抬腿照郁春明的腰胯上就是一腳,旋即地上一滾,又站了起來。
郁春明疼出了一身冷汗,但又立刻強忍著起身,撲上前去鎖那人的咽喉。
此時,列車已徐徐駛出了白化站。
出了白化,首先就是一座高架在建中河上的長橋,列車冒著黑煙,眼看就要進入這座橋了,忽然軌道下傳來「咔噠」一聲,車居然停了。
那假冒列車員的男子頓時警醒起來,他不再往前跑了,而是一轉身,推開坐在左邊的旅客,準備踩著桌子向一側窗戶撞去。
這趟在金阿林山地區頗負盛名的「雪國列車」,也是如今此地唯一一輛仍舊可以推拉窗戶的列車,正是那扇小小的窗戶,給了這人逃跑的可乘之機。
「他要往下跳!」一名旅客尖聲大叫道。
郁春明腦中一嗡,撥開坐在那一側的幾人便要上去抓嫌犯的小腿,不料就在這時,一個不明所以的列車員推著他那「不明所以」的小推車,走進了這節車廂。
同一時刻,原本格外配合的那幾名旅客中,有一位身材瘦小的老頭兒,恰到好處且不合時宜地站了起來。
他直接擋住了郁春明。
「啊!」幾聲驚呼傳來,那個差點就要被郁春明按下的人在眾目睽睽中縱身一躍,消失在了窗角。
下一刻,他臨跳前揚手拽下的行李悉數滾落,「咚」的一聲,掉在了一名沒來得及躲避的旅客身上。
而那名老頭兒,則非常不幸地撞到了小推車,直接仰面倒地。
試圖爬上桌子去幫郁春明的關堯也因此被落下的行李砸中,摔下了座椅。
韓忱慌忙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混亂的景象。
五分鐘後,列車重新駛回白化站。
所幸受傷的旅客都沒有生命危險,波及到的車廂也只有這一節,影響不算壞。
韓忱壓著怒火,指揮屬下幫助醫護人員將傷患扶下車。而另一邊,不慎傷到了手的關堯卻忍不住指著郁春明道:「你為啥要驚動他?」
郁春明靜靜地看著魚貫而出的旅客,回答:「他認識我。」
「啥?」關堯匪夷所思,「他咋可能認識你?他啥時候跟你打過照面?」
郁春明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韓忱倒是心知他想講什麼,頓時氣笑了:「春明,你難道又要說,那人給你寄過信嗎?」
「你可以不相信我,」郁春明並不生氣,「但剛剛,是他先跑的。」
「是他先跑的又咋樣?」關堯提聲質問道,「車上有那麼多人,車門已經關了,你有沒有想過旅客的安全?萬一他受了刺激,身上還帶著銳器,舉刀挾持人質,你該咋辦?」
「可是……」
「郁春明,來的路上你還在說,最好能在車下把人按住,等到了現場,你就全忘光了?你腦子裡裝的只有你自己的案子是嗎?」關堯訓斥道。
郁春明的神色有一瞬鬆動,他低低地吐出幾個字來:「對不起,我……」
「哎喲,疼!」這時,那位擋了郁春明的路,又不慎摔斷了胳膊的老頭兒大叫了一聲。
關堯深吸一口氣:「你不該給我道歉,你該給他們道歉。」
回程一路,三人從頭至尾無言以對。直到快拐入林場派出所的門時,韓忱才問了一句:「你在那之後……還有收到過信嗎?」
郁春明放在膝上的手忽然一緊,然後,他回答:「沒有。」
韓忱看了一眼后座上左腕已腫成饅頭的關堯,小聲說道:「春明,這事確實是你做得不對,等回去了,給梁組長匯報的時候……」
「我會說是我的錯,」郁春明毫不猶豫地回答,「只要是我的錯,我肯定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