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江敏沒有說完,她靜靜地看著縮成一團的男孩,輕笑了一聲:「去,再去給我開瓶酒來。」
「咳咳咳!」直到被李小田和消防合力拉上皮划子後,郁春明的腦海中依舊迴蕩著這些話。
哪怕只是剛剛那短暫的半分鐘,他仍是凍得臉色青白、渾身戰慄,胸口好像被塞滿了碎冰渣一般,又冷又疼。
有人把他已被浸濕的警服棉衣扒下,又有人往他的身上披了一條毯子,可熱氣仿佛徹底消散了,怎麼都聚不起來。
「咳咳!」等上了岸,郁春明還是止不住地咳嗽。
李小田太陽穴直跳,他從警車後備箱中翻出了一瓶水,遞到近前:「漱,漱漱口。」
郁春明沒接,忍著胸口泛起疼意,在眾人面前質問道:「你剛剛當著人家的面,說的是啥話?」
李小田一愣:「我說啥了?」
「你說你說啥了?」郁春明罵道,「你腦子被狗啃了嗎?她都已經要去死了,你還在問她是不是個當媽的,李小田,你做了一、二十年的警察,就是這樣處理工作的?」
這話引得本已散去的圍觀群眾紛紛側目,原本正要陪同自殺女子上救護車去醫院的舒文也趕到了近前,她拉了一把郁春明,小聲說:「有啥事兒回所里再講。」
可郁春明偏不,他偏要在大庭廣眾之前把氣撒了,只見這其實已經被凍得有些站不住的人指著李小田道:「她要是死在河裡了,你該咋辦?」
李小田這時才反應過勁兒來,他惱火道:「還輪到你來指揮我了?郁春明,我之前不說不代表我對你這個人沒意見,你少仗著自己那點關係在我面前擺譜!」
「行了!」舒文忍無可忍,出言呵道,「都給我回去再說。」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已瀕臨失溫昏厥的女子和嬰兒被送去了醫院,寧聶里齊河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但林場派出所就熱鬧了,慪了一肚子氣的李小田剛一走進大門,還沒來得及上樓,就揚聲大罵:「郁春明,從你來這兒第一天起,老子就看不慣你。要我說,張所讓你辭職真是一點都沒錯!」
郁春明沉著臉往裡走,看樣子已不想再和他糾纏。
但李小田這個極其要臉面的老爺們兒不依不饒了起來,他一把拽住郁春明,指著他鼻子就道:「你不是橫嗎?不是愛當著外人的面橫嗎?現在你再給我橫一個試試!」
郁春明不耐煩道:「鬆手。」
「不松咋的,還想揍我啊?」李小田挑釁起來。
他敢挑釁,抱的是郁春明絕不會當著眾人的面揍他的自信,可沒想到的是,郁春明這人,從不按常理出牌。
於是,再一次,眾目睽睽之下,李小田得到了一個正好揮在下巴上的拳頭。
他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看著郁春明:「你小子居然……」
郁春明冷眼瞧他,打完就走。
但下一刻,李小田一個奪步,上去揪住他的肩膀當即就是一拳,打得郁春明一趔趄,差點把要去補辦身份證的大爺撞倒。
「都發啥瘋呢?」副所長王尊終於趕在釀成大禍前,來到大廳,隔開了兩人。
李小田還要再打,方旺及時拉住了他:「行行好,行行好,別讓人民群眾看樂子。」
「行啥好?」李小田大叫,「這不是他當著人民群眾的面訓我的時候了?」
「你給我閉嘴!」王尊怒道,他抬手一指鬥雞似的李小田,又一指冷臉站在一旁的郁春明,「把這倆人給我關禁閉室去。」
就這樣,剛復職不到一天,檢討書還沒來得及上交給所長的郁春明,踏進了林場派出所那間已有多年未曾啟用過的禁閉室。他穿著冰涼的、還浸著水的衣服,坐在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打著抖。
沒過多久,聞訊趕來的孟長青敲開了禁閉室的門,他小聲道:「郁警官,舒文姐說你衣服是濕的,我給你帶了身乾淨的。」
說完,他又拎出了一個保溫桶,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還有食堂的苞米碴子粥,你多喝點,暖一暖。」
郁春明接過衣服,道了謝,並囑咐道:「別給你師父講今天這事兒。」